“你呢?如果不做天帝不做鳳凰你想要的是什麼?”杜山骨突然問道。
似乎是沒有意料到杜山骨會問這樣的問題,蘇長離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也無法想象這樣一個問題,他一出生就是鳳凰,他的出生阻止了魔神禍世,關鍵時刻,犧牲自己對于别人來說甚至對于自己來說,都是應該的,不可以猶豫,不需要考慮是否願意,這是屬于蘇長離的命運,沒有如果,沒有萬一。
可是此時此刻……蘇長離望着眼前的人,他小心翼翼地想着,如果自己從一開始就不是鳳凰,如果……
可蘇長離無法想下去,想得深了,就開始痛了。
“算了,”杜山骨先是開口道,“如果你不是鳳凰,我就不一定能遇到你,如果你不是鳳凰,我就沒有辦法見到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溫柔美好的人,所以,一切都挺好的。”
“……很小的時候,母妃就告訴我,我是鳳凰,我是太子未來的天帝,作為鳳凰我有除魔鎮邪的職責,作為天帝有守護六界的使命,不論是鳳凰還是天帝,為了對得起這兩種身份,從小便得刻苦修煉,我很羨慕雲起,他從小身體不是很好,所以很多時候母妃都會花很多心思陪伴他。
有一次,我告訴母妃,我說我除了是鳳凰是未來天帝,我還是您的孩子,那段時間,我很渴望能夠得到她的愛,可是她還是将我扔進雷劫之中修煉,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無法成為任何人,我不會是誰的兒子,誰的親人,誰的朋友,誰的愛人,我隻是鳳凰是未來天帝,可是後來遇見了你,你教會了我很多,不得不承認,我有了自己的私心,我的私心就是你,我的私心就是萬一我沒有守護好這六界,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一番話說下來,杜山骨又是心疼又是感動,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在蘇長離心中如此重要,他一直以為愛蘇長離的人很多,自己隻是其中一個,蘇長離愛的人也有很多,自己可能也算在其中,可是絕對算不上最重要的一個。
曾經杜山骨以為,自己不會是天平的一端,他會和蘇長離共進退,可是後來,蘇長離卻選擇舍棄自己,杜山骨便以為,若是面臨選擇,自己作為天平的一端,另外一端不論是誰,也都比自己重要,蘇長離的選擇絕不會是自己,可即便如此,杜山骨最終也接受了,不論是作為共同進退的愛人,還是作為天平一端的選擇,杜山骨都接受了,他沒有辦法解釋為何如此,也許這可以歸結于杜氏狼族忠貞的天性,也許也可以說隻是因為是蘇長離。
此時此刻,杜山骨想着,這世間一切都必定有個結局,有個結果,如果故事就到了這裡結束,那便是最完美的結局了,多好。
本來覺得漫長的石階兩人一起走着,也很快就到了,杜山骨領着蘇長離進入正屋,正屋上是被供奉的諸多靈位。
隻一眼,杜山骨就察覺到了不對,卻見杜初華的靈牌上竟是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杜山骨驚道。
“怎麼了?”
“姑姑的靈牌,那塊……”杜山骨指着一旁空白的靈牌道:“那本應該是姑姑的靈牌,可是字沒了。”
蘇長離見杜山骨這般緊張的模樣,不禁擔心道:“這意味着什麼?”
杜山骨試圖在那靈牌上重新刻上字體,卻發現根本就無法刻上。
“姑姑……”杜山骨聲音顫抖,似乎是在害怕什麼,“帝陵,帝陵……長離你先回去找到小禾,告訴她,讓她來帝陵找我。”
“發生了什麼,你這樣我很擔心。”
“沒事,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是我想錯了,我去帝陵看看,看過之後,我就知道了。”
帝陵之中,本屬于杜初華的位置,此時空蕩蕩,沒有任何痕迹。
杜山骨一遍一遍回想昏迷時遇見姑姑的場景,杜山骨不能理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祖父将靈力度給姑姑也沒有任何問題,為什麼姑姑度給自己,竟會如此?
“帝君。”小禾微顫着聲音道。
“這是怎麼回事?”杜山骨問道。
“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代價?什麼代價?為什麼會有代價,姑姑身上的靈力不也是祖父度的。”
“你也知道女君殒身時,靈力幾乎盡了,所以……”
“所以……所以,姑姑為了救我,就以自身輪回為代價,徹底消失在這世上,再也沒辦法受後世供奉?”
“什麼意思?”範霖望向杜山骨,不敢相信道,“這是什麼意思?再無輪回?徹底消失?”
杜山骨亦是崩潰,“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騙子,騙子!杜初華就是個騙子!把我騙得團團轉。”
“這世上再也沒有杜初華了,”範霖突然上前抱住杜山骨,仰頭哭道,“怎麼辦啊,小石頭,你姑姑那麼喜歡熱鬧的一個人,那麼怕孤單的一個人,她得多害怕啊,她怎麼就不來看看我,和我最後說說話也好啊,她真的好狠心,太狠心了。
以後,以後……我要是想找她,真再也找不到了,她騙我,既然不在意我,又為什麼許我一世?過分!太過分了!一萬年,我和她相識一萬年了,她這麼對我!”
突然範霖猛地咳了一聲,推開了杜山骨,一口鮮血噴出!
“範叔!”杜山骨驚喝道。
範霖莫名生了一場大病,一場高熱,昏昏沉沉,等他再次醒來時,原本白胖壯實的身體卻褪去了血肉,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忘記了很多事情,整日搖着折扇調戲美女,一副風流潇灑做派。
後來,重炎山中女狼妖們紛紛圍繞在範霖身邊,逼迫範霖給個交代,無奈,範霖沒有和任何人打聲招呼,偷偷地徹底離開了重炎。
最終杜初華沒有喝下去的忘情水,杜山骨喂給了範霖喝。
看見範霖真的徹底忘記了所有,離開了重炎,杜山骨倒是慶幸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就當做是重活一世,他在内心裡希望,他的範叔叔,他的“姑父”可以遇見除了姑姑以外的人,遇到真正愛他在乎他的人,兩廂厮守平安度過一生。
姑姑釀的青山酒已經沒有了,杜山骨打算自己釀,可是杜山骨釀不出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看過姑姑是如何釀的青山酒。
姑姑總是這樣,小氣的很,這麼好喝的酒,自己喝不到了,姑姑也再喝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