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之氣?!”西冥使目眦盡裂,瘋狂搖頭,“不、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會延麟冥書?他怎麼會将真正的延麟冥書傳給你!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小白臉而已,手無縛雞之力,除了煉丹你會個屁!憑什麼?憑什麼啊啊啊——”
在西冥使魔心破碎的絕望哀嚎中,張俊人順勢收回屠神絲,抓幡在手,施施然落回地上。
“我的确不算什麼,蝼蟻而已。”他似笑非笑,語氣一轉,“但别忘了,蝼蟻至微,微而有知!”
言罷手一張,将緣生幡扔到西冥使頭頂。
……
塔内燭火高燃,聖火熊熊。
冥幡如一塊裹屍布,恰好蓋住西冥使的臉。衆人連忙散開,他手腳掙紮了一陣,最終還是無力垂下。很快幡布上洇出大團血迹,又迅速消失不見。
除張俊人的小弟外,現場的教衆們大都面面相觑。
桑陰上前查看一番,雙手抱拳對張俊人大聲道:“教主,那逆賊已死!”
“便宜他了。”張俊人冷笑一聲,踱步到祭壇中央,眼一橫,猛不丁将鬼鬼祟祟躲在立柱後的聖女吓得花容失色。
他的目光威嚴冷肅,掃過面前一層層、一排排鴉雀無聲的教衆。
良久,方才沉沉開口:“諸位眼見為實,眼下既然天不絕我,那便是我命不該絕。”
“若有人還想挑戰這教主之位,我就在這裡,等着他上來。”
殒日塔裡針落可聞,久久無人回應。實際上,有了這三樣大殺器,屠神絲、延麟冥書和緣生幡,還有倒黴蛋丢命在前,哪還有人敢再上來與他當面對峙?
這第三招就叫做,攻人攻心。
張俊人繼續道:“我公玉玄,雖為蝼蟻,也不屑做那逼迫之事。”
“但我公玉玄,雖為蝼蟻,卻也肖想攀那高峰!”
他一手高高指向塔尖,聲音不大,卻穿透力極強,在塔内兀自回蕩不絕。
“你我本是自由身,在這世道,卻因修魔就低人一等……我自是不服,這件事誰說了算?憑什麼他們說了算?誰生來不是一副肉身,難道旁人就比我等多長一隻眼一隻耳不成!”
他哼笑一聲。
“想必你們早已有所耳聞,有人說我是魔神轉世,天生壞種。我信了。”
“我今日信這鬼神之說,是因為鬼神助我。若有一日,他們敢壓我拘我……”他冷笑一聲,以手指天,“哪管他是神是魔,我照殺不誤!”
“我便在此撂下一句話,這修魔之道,我誓要走到底!不為别的,隻為在天地間為我等魔修正身立名!諸位若是信我,追随與我,靈脈,丹藥,心法,修煉,但凡我有的,你們統統都會有!”
“人本應生來平等,唯以實力見真章,天上地下如是!”
“終有一天,我要讓這神州大地上的仙界名流們,為我低頭,恭我順我!”
不知誰激動地嚷了句“教主威武”。
很快,更多教衆蠢蠢欲動,響應起來:“教主威武!”
“教主法力無邊,鬼神通天!”
“我等誓死追随教主!”
那聲音漸漸彙聚成另一種氣勢十足的浪潮,不同于先前的谄媚和刻意,這一次,更多的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意氣,骨氣與豪氣。
張俊人恰到好處地回望一眼身後。
原本在方鼎旁監督的陪祀官早已血濺當場,躺倒在地。一身華服的祭品女子兀自蹲在鼎邊瑟瑟發抖,而同樣衣着精美的令狐荀不知何時,抱胸站在另一側遙望着他,嘴角噙笑。
回想先前在夜魔囚中,張俊人并未太過為難與他,隻對他提出了一個簡單又大膽的要求。
那就是在祭祀儀式上,突然裝作神棍附體,發一陣瘋,唬衆人一下,就說大明神點名叫他東幽使公玉玄繼任教主之位。雖然離譜,但主打一個氛圍烘托。
反正在這種迷信又混亂的祭壇典禮上,發生點什麼都不算稀奇。
但其實張俊人也并不抱希望真的會走到那一步,隻猜測順利的話大約在前面麻煩就已經解決了。
看來人品值為負還是有些說法的。眼下這副情形,他何其聰明,立刻猜到恐怕方才自己被困在幻相中時,令狐荀已經提前開演。否則好端端的,他怎會在他懷中?
所以到現在了,做戲就得做全套。
令狐荀會意,立刻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嗓音拖長腔道:“大明神又說了,祭祀典禮繼續!現在,請諸位起立,聽我指引,與教主共獻太陽禮!”
好在這一套流程在先前彩排時令狐荀已經看過太多遍,這時三遍獻禮再加上跪拜,熟稔得很。
太陽禮畢後,剩餘的紅衣人們才悉數登場,戰戰兢兢地跳起武功舞與文德舞。沒有了西冥使這個頭頭,六神無主,也不敢再造次,反而将祭祀活動順利進行下去。
烈火熊熊,在祭壇周圍燃了一圈。整個舞蹈緩慢肅穆,比之樹懶移動也差不了多少。相較于跳,更像是在變換着擺造型。
典禮進行到這裡,氣氛才漸漸放松下來。衆人趁着奏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人按捺不住,想上前來找張俊人說話,被宿靈攔在頭裡詢問。
不一會兒,宿靈過來傾身請示張俊人,面上有難色:“是死部的人在問,為何樂舞之前不向大明神獻上祭品?”
張俊人飛快瞥了令狐荀和那尋常少女一眼:“人祭?”非要放血?
“是。他們說……”
“此舉乃禮成關鍵,必不可少!”
那死部來人一身藏青衣袍,嗓門忽的放大,倒将所有人的目光盡數吸引過來。
宿靈臉色一沉,回頭怒斥:“放肆!沒見我正在與教主禀明嗎?”
那人執拗非凡,竟不為他氣勢所懾,徑自低頭道:“我雙極教自建教以來,每個聖主祭壇日都用人祭神,從無例外!為避免神明降罪,請教主将儀式完成!”
這一聲出來,引得諸多同色衣袍的死部教衆紛紛下跪,齊聲呼喝道:“請教主将儀式完成!”
宿靈臉色不虞,低聲對張俊人道:“這死部門主剛上任不久,名為雲崖,之前我也對他知之甚少,未想到此人竟如此唐突,敢當衆挾主行令,真是……”
張俊人示意無礙,緩緩起身,沖他身後的雲崖笑了笑:“怎麼,西冥使剛走,你便瞧上他的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