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玉瞧着那東西,覺得有些眼熟,伸手要過來查看一番,臉色登時難看起來,厲聲問那男人:“你這麼會有這東西?誰給你的!說!”
這東西甯玉手上也有——歸人錄。
這張紙是從歸人錄上撕下來的,尋常人看着不過是一張普通的紙,但對于陰差來說,這東西就是不可缺少的工具,是除了陰差令之外可以象征身份的東西,這東西陰差人手一本,升職之後就傳給下一代陰差,代代相傳,長久不絕。
那男人被甯玉驟然難看的臉色吓得抖了起來,語無倫次地說不清楚,一會兒說沒什麼特别,狡辯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紙,一會兒又說是自己撿的。
甯玉深吸一口氣:“這李詩韻,是你妻子?你見到的女鬼,是不是就是她?”
男人不說話了,眼神驚恐,躲閃地不知道看向何處,伸手想搶那張紙,卻被甯玉輕而易舉地躲了過去。
這事情可大可小,首先,歸人錄并非普通筆記本,登記在冊的冤魂會在生死簿上留下信息,然後才會過奈何橋,渡冥河水,忘卻凡塵,重新投胎。但這東西一旦脫離黃泉手劄,就會成為一張拘魂符,被收錄其上的冤魂會被鎮壓在人間,再難輪回。
往小了說,這東西可能是男人偷來的,雖不知出于何種目的,但顯然這名叫做李詩韻的女子已經受到拘魂符的鎮壓,但不知為何,鎮壓似乎失了效;往大了說,會不會是哪位陰差以公謀私?
男人并不是硬骨頭,宋時祺稍微一吓,就竹筒倒豆子說了個清楚。
李詩韻的确是他妻子,不過在三年前從豐城回雲城的路上車禍死亡,在醫院等待消息的時候來了個年輕男人。說他妻子命不該絕,如今意外死亡,恐怕難以平息怨氣。男人當然生氣,且不說妻子生死尚未知,這個時候還有人來行騙,更是怒不可遏。年輕人也不惱,問他妻子可是七月三号的生日,男人将信将疑地點頭。年輕人就便讓他寫下妻子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就在此時,手術室的門開了。
醫生宣布,李詩韻搶救無效,死亡。
年輕人告訴他,李詩韻雖然死亡,但由于壽數未盡,尚不能投胎轉世,需要男人放在家裡供奉數年,方可輪回。
不甯玉皺着眉聽完,心中憤慨愈發噴薄。最後還隻能把那紙張收回來,叫宋時祺給他畫了張辟邪符,叫他就此離開,不必再理會這事。
男人走後,甯玉才跟宋時祺解釋,這歸人錄不可寫生人姓名,尤其是三魂不穩的人,這東西本質上就是魂魄暫時寄居的魂器,短暫停留後陰差會上報地府,從而就算是渡魂成功。因此,在三魂不穩的時候寫上生人生辰八字和姓名,魂魄自然而然找不到歸處,隻以為自己死亡。
這也是為何男人一寫完那些字,李詩韻立刻死亡。
這事兒發生在豐城,必然和豐城陰差有關系,而豐城又是最近要去的地方,甯玉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隻歎:“果然是命運弄人。”
宋時祺聞言才松了一口氣,甯玉看向他:“為何歎氣?”
宋時祺也不瞞他,道:“一開始我以為是那男人問心有愧,因此如此懼怕,又故意掩蓋真相,如今得到真實解釋,雖說那男人實在單純,但對妻子卻是一片真心,這世間,有這份真心難能可貴。”
甯玉沉默片刻,也覺得宋時祺說得有道理,惋惜道:“隻可惜了一位姑娘,若非那陰差從中作梗,斷不會早逝。”
宋時祺接話:“我當陰差都似你一般,原來也分好壞?”
甯玉無奈道:“既是活人,就有私心,當然有善惡之分。隻是小惡尚且可以掩蓋,大惡無形,卻置他人不顧,無所遁形罷了。”
宋時祺又問:“那你呢?有什麼私心嗎?”
甯玉仔細想了想,認真點頭,道:“當然有。”
宋時祺挑着濃眉:“哦?說來聽聽。”
甯玉就道:“要是我不用每天辛辛苦苦去找魂靈,就能天天得到業績就好了。”按理說陰司的存在就是這樣作用,替地府做事,了卻冤魂念想。但有這份心的冤魂太少了,即便是有,大多數也能找到甯玉尋求幫助,可與九千九百九十九這個數字相比,還是太少了。
宋時祺皺眉:“這也太難了,就不能換個簡單的?”
甯玉垂眸想想,又擡眼看向他:“換一個也行,我倒是對你的事情很感興趣,不如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