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内部用于執行任務的機甲與機動艦艇也全部都是最新型号。與白澤原來所在的那個小要塞相比,這裡真是有錢到了誇張的地步。議會每年對這裡的投入也頗為慷慨,畢竟潘帕斯行政區是重要的能源和金屬産地。
按照作戰計劃,本次行動的戰場當然不在這裡。軍隊會直接切斷敵軍的運輸線路,然後攻打被占領的其中一個要塞,普西諾。
戰場不在此處,也就等于脫離了潘帕斯要塞的保護範圍。如今,銀河系區域間的遠近并不是以時間單位,而是以交通路線等級衡量的。距離上千光年的星系間,如果有星際門,那麼就比相隔1光年但是沒有任何交通連接點的區域更近。
但是這種關于遠近的尺度衡量隻是基于人們的感受。事實上一千光年與一光年之間的差距仍然在。如果距離數光年的交通線路發生意外,那麼偏離交通線的人仍然能夠回到原來的航線上;如果距離上千光年的交通線出現問題,那麼偏離交通線的人可能會被永遠遺留在茫茫宇宙之中,直到時間盡頭。
普西諾距離潘帕斯要塞約93光年,是個幾乎完全依靠外來資源的荒蕪星系。它維持日常所需來自被攻占的另一個要塞石塔。
在能源充足,交通線路穩定的情況下,這個行軍距離當然并不遙遠,而且潘帕斯要塞可以保障後勤供給。但是一旦交通線路出現問題,而普西諾又沒有在預定時間被攻打下來,那麼這79萬人組成的聯合艦隊就成了宇宙中一碟渺小的沙子。敵人如果戰術得當,甚至不用對他們動手——隻要等待能源耗光就可以了。
在戰略部署上,長官們肯定有着比白澤更豐富的經驗。他本人能夠想到的,将軍們應該早就想到了。服從命令,是職業軍人最基本的素質。
然而白澤總是覺得不安。這是一種直覺。他對于危險總有着難以描述的直覺。他把預定戰場的星圖放大到了最大,然後又開始查看周圍星區的情況——這個工作量很大。等他擡起頭時,才發現整個休息室都已經空了。
盡管已經調來有一段時間了,白澤仍然沒有融入這裡。一方面,潘帕斯要塞作為一個曆史悠久的重要軍事據點,有一套與白澤原先所在要塞完全不同的内部文化和行動準則,白澤對他們的一些行為和理念感到無法接受。另一方面,他自己卻是也在有意地回避交往。
他總是在失去戰友。有時候可能上一刻還在一起吃飯,下一刻那個人就消失了。這種事經曆得多了,人就會對人際交往變得很漠然。
白澤不知道自己會在潘帕斯要塞停留多久。如果能順利活過每一場戰争,并且一直沒有升任到少将以上,他可以在45歲時申請退休。當然那是非常奢侈的念想,以他遇到戰争的頻率來看,他有相當大的概率活不到他兩位兄長犧牲的年紀。
他收起懸浮屏,一個人去了艦巢。尚未出港的戰艦和機甲密密麻麻地停滿了整個空間。白澤在浮空盤的懸浮屏上輸入編号,浮空盤配有最先進的微型瞬移裝置,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那艘戰艦。
白澤原有的機甲在上一次參與戰鬥時被毀,如今進入新的編制,隻分配到了一艘普通戰艦。當然,潘帕斯要塞的一切都是最新的,戰艦看上去很新,各項指标也處于完美的狀态。
白澤識别身份,打開控制組程序,開始檢查和調試各方面參數并做記錄。
中途有輪值的技師過來,問他是否需要幫助。白澤詢問是否可以加裝小型粒子推進引擎。對方很為難,說這種新型戰艦為了減輕負擔,艦型被重新調整,沒有備用引擎接口。而且私自改裝戰艦一般是不被允許的,需要上報審批。
白澤最後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離行動還有72個标準時,他去了軍需處,要求提供900部艦外鏡面防護裝置。軍需處的人沒說什麼,隻是以一種近乎憐憫的目光看着他:“防護裝置沒有意義,少校。那玩意兒隻會影響戰艦的速度。失去速度,在戰場上反而不利。”
白澤不為所動:“申請報告我已經提交了。”
離行動還有48個标準時。鏡面防護裝置到位,白澤給自己麾下的900位士兵下了指令:為每艘戰艦安裝鏡面防護裝置,并攜帶定額量二倍的備用能源和便攜式休眠艙及固态營養劑。
指定下達,頻道裡就炸了。
“太重了!這樣絕對會影響飛行速度!”
“我們會被其他編隊笑話的!”
“少校是被之前的戰鬥吓壞了吧,不是說99.8%的陣亡率麼……”
“速度受影響的話生存率也會受影響的,少校!戰艦可不是機甲,靠的就是靈活性……”
白澤聲音平靜:“我是P0000040号别動隊長官。立即執行命令,否則按拒絕服從命令處理。”然後他關掉了通訊。
離行動還有24個标準時,白澤結束了體能訓練,測試了身體數據。除了性激素總水平仍然低量超過标準線外,其他一切正常。他将膠囊艙設置成了深度睡眠。
離行動還有1個标準時,白澤按時醒來,進行最後的整理和休息,然後來到了艦巢。
戰艦引擎開始預熱。砂糖在他耳邊提示道:“是否需要和上将及夫人聯絡?”
白澤靜默片刻,輕輕道:“不。”
封閉門緩緩打開。
萬千戰艦和機甲同時加速,越過封閉門,飛向了茫茫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