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這“不二”茶坊出事,先到現場的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巡防營,而是京兆尹府。所有證人,也都是京兆尹府掌控監管着。
先上來的證人,是林羨那天見到的着月白色衣衫的公子,當然現在,他已經換掉了當日那身衣衫。看他神氣活現的樣子,林燦隻不知這是哪位大神?
但老百姓中有人已經叫出來了:“竟然是高衙内這貨!”
原來,他和那個趙三一樣,都在京城有着不太好的名聲。
高衙内隻是個從五品官之子,但是家境十分富有,其長姐嫁給了孟閣老任繼室。
這孟閣老續娶時已經年逾花甲,其姐姐嫁進去時不過二十來歲,真真是老夫少妻,疼進骨子裡去,當時京城人笑談:“這端的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妙詩、妙事、妙人啊!”
這高衙内比長姐小十來歲,長姐如母,也因此被愛屋及烏,受孟閣老多番照拂,仗着有錢到處惹是生非,然後姐夫老頭使人幫他擦屁股,否則嬌妻就要尋死覓活。
高衙内不等主審官質詢,一出來看到林燦,就叫道:“你個殺人兇手,是你殺了趙敏老弟!就是你!我看得分分清清!”
“不得喧嘩!證人高世美,本官且問你,當時現場據說人擠人,亂作一團,你果真看得分清了?嫌犯的刀,又是從哪個方向,刺入了死者的什麼位置?”張晉高聲道。
“他用右手握刀,從正面刺入,刺到……刺到他的肚子右面?不對,是左面……還是右面……就是右面吧。”
“你不是說看得分分清清嗎?到底是右面還是左面?“
“右面……左面吧!“ 要命,當時隻知道趙三肚子中刀,誰管左面右面。
“你确定是林燦出的刀?從正面刺入趙三的左腹?本官再問你一次,務必想好了再回答!作僞證的話,你也得蹲班房!“
“是……是林燦拿着刀……左邊……刺入左邊……“他的聲音不複初始時洪亮。
“你們記下了嗎?”張晉對着兩側的書記官。
“蠢貨!“何作義心内氣道,難道他們就沒有派人去點撥過他嗎?
趙子路是腹部正中中刀後,被拔出,又被插入右腹,肝髒破裂而死。
下手之人是挺狠毒,非要他這回死。
高世美被帶下後,接着上來的是另一位穿藏藍色衣衫的男子,林燦還在辯認這位可是那天着石青色衣衫的公子時,隻聽得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叫道:“是史公子!史家人啊!他居然也是人證?“
林燦搞不清楚,這史家人,又是什麼特别的存在嗎?
林燦年輕,平時又不在京城,當然不太清楚這史家的背景。
而在旁聽的薛氏和鐘氏就很清楚了。這史家就是前史皇後的娘家,也是晉陽長公主的外家,在世家中以清貴著稱,敗落了些年,這幾年卻又聲名鵲起了。
怎麼,那天他也在場嗎?卻不知這是史家哪一房的公子?
史家是晉陽的外家,跟林家的關系,照道理是更要親近的,但不知是不是老一輩人不在了的緣故,這幾年,史家卻反而一直有意無意地針對林家。
前史皇後出于長房,和老史國丈先後病故後,二房史翰林就挑了史家大梁,但當時的景帝不喜歡他的陳腐,後來基本不用他,老史家眼見日趨落魄。
直到梁文帝繼位,這史翰林和長房長孫史逸翰倒得了新帝青眼,不僅老史翰林又被重用了兩年,史逸翰更被予以重任,且被賜婚尚了郡主。
如今這史逸翰身居禮部侍郎位,很快有望晉升尚書位,史家又将會迎來新的輝煌。
今日這位史公子,出自二房,是老史翰林的孫子,史逸翰的堂弟,算是除了史逸翰外最出色的史家子弟,連三位大人對其說話都帶了些客氣。
張晉:“堂下史逸林史公子,你且把出事當日所聞所見,如實道來。“
史逸林:“大人容禀,那日高公子、趙公子與在下等三人,結伴在茶坊喝茶聽曲兒,這林燦碰巧也在。
“大家都安安靜靜聽曲,隻他不時發出各種聲響,影響大家。我們就小聲議論,到底是北方蠻地來的……趙公子就提到趙二小姐不喜歡魯莽的漢子,當時這林燦便對我等怒目相向,幾欲動手。
“後來他又出言調戲唱曲的姑娘,趙公子便和他怼起來,加上唱曲的父女也動了手……場面便亂了,幾人擠作一團……大家便上前勸說拉架,如此就更亂了……在下不幸被擠到外間,正着急間,隻聽得趙公子低聲叫了一記:‘林……你……‘,便倒下了……其實我也聽不太分清,依稀是這語氣……“
張晉:“那你看到是這林燦拿刀捅趙子路的嗎?捅的什麼位置?”
史:“大人,這個恕在下不能确定,在下當時已被人擠到了外邊,在下隻覺得那林燦有極大嫌疑……當時他是背對我等的,正好面對着趙公子。”
他句句不點明是林燦殺的趙三,但字字都在暗示着就是他。
“林燦說他之前并不認識你等?”
“這在下就不知道了,也許吧?”
“他确實不認識你們的話,如何會蓄意殺人?”
“大人,這就不能問在下了,應該問他……不過,在下猜想,不管他認不認識我等,他要殺人,理由可以有好幾個,比如說,他看上了那唱曲兒姑娘,碰巧趙公子也看上了,他吃醋了;或者他從趙公子口中得知趙二小姐不喜歡他,惱羞成怒、遷怒了;再或者……”
“你放屁!”林燦忍無可忍,“我什麼時候看上那唱曲兒的?我也根本不在意趙二小姐喜不喜歡我!”
“肅靜!”蘇燊喝了一聲。“現在沒有問到你!後面有你說話的時候!真粗魯!”
“有沒有記恨趙二小姐,有沒有喜歡唱曲兒的,這個你自己心裡知道,你不承認,旁人如何知曉?”史逸林沖着林燦冷然一哂。
張晉看這個狀況,又是個不能明确指任但又處處伏着暗招、讓人有苦說不出的,今日看來祁王的托付難以完成……遂揮手讓其下去。
“還有人證嗎,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