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初定,為避嫌,兩人分開走。
站在窗前,看着樓下謝玉離開的身影,莅陽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
此時已過午,冬日的暖陽照進窗台,把房内的一切映得金燦燦的。
她在耀眼的金光中眯了眯眼,心胸好像都變得開闊起來,所有沉重的包袱都在這一刻被卸下了。
原來,愛不愛的有什麼打緊。
山高海闊,日升月落,經過這些天的被命運的拿捏揉搓,方明白情情愛愛不過是人生微不足道的一瞬間。
琴羽張兮舞雲紗,他彈着焦尾,婉轉唱着“兩下生,結同心;花蔭下,相依伴;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還不是說放下就放下了;
而自己輕舞慢旋,細腰婆娑,眼波輕橫……就當黃粱一夢,尚能留下些許回味美好。
也僅如此而已。
一切都盡了。
本來就說過的,情出自願,無怨無恨,如今緻命難題解決了,不用恨了,挺好。
過平淡安然的日子吧,也好。
就這樣。
午後,謝玉回到府中,就立即着手安排遣散幾個通房事宜。
春草看到公子回房,欣喜地迎上前去,伺候公子坐下喝上茶後,嬌羞又有幾分緊張地說道:“公子,奴婢有個事情要跟公子說。”
“真巧,我也有話要同你和碎玉幾個說……你先說吧,什麼事?”
“要不,公子先說……”
“就是要把……還是你先講吧,到底什麼事?”
“好,那奴婢就先說了…… 公子,奴婢,有-喜-啦!”
“什麼?有何喜?……不是每次都讓你們服下藥的!”正妻未娶,不敢讓她人有孕,這是世家的不成文的規矩,否則可能寵妾滅妻,哪家願意把好端端的閨女送進火坑裡來?
更何況自己很快身份将會不同,皇家驸馬,豈是一般世家公子可望其項背?
想想林家林大元帥,不就是做了驸馬得到如此崇高的地位的?整個軍界、甚至整個朝堂,哪個不将其奉為鳳頭的位置?
至于說他能耐大,自己又會差到哪裡去?哪個不是從小飽讀詩書長大的。
“公子啊……”她嬌嗲地撲在他身上,如往日般,用自己的飽滿去蹭他,以往每每此時,他就什麼氣也消了,勿論自己有多大錯處!他說過,他最愛自己這處的嬌軟……
“就一回,就隻一回奴婢沒有服藥,就有了……隻怪公子雄風太盛了嘛!
“公子,求您讓奴婢生下來吧,奴婢一定好好把他撫養長大……您年歲可不小了,其他貴公子在這個年歲,孩子都要有幾個了……”
“真是找死!”他心裡無奈地道。
是夜,一碗紅花被灌了下去。整個晚上,都聽到侍女居住的低矮排屋中傳來的壓抑的嗚咽聲。
次日早上,人牙子過來,欲将春草、碎玉、珍馐三人拖走。
三人突遭噩耗,死命哭喊着不肯走,求不了公子,就去求管家,可老管家也想不明白,一日前還百般受寵、在府裡橫着走的三人,怎麼突然之間就要被發賣!
他不安地小心去向公子求證,公子雖沉着臉色,眉目間卻是輕松歡愉的。
他對自己不耐煩地揮揮手,管家隻好也去朝人牙子揮揮手。
珍馐、碎玉兩人以為,隻是春草惹惱了公子,才禍及了他們,于是一邊哭喊求饒,一邊對春草拳打腳踢。
可憐春草,昨日還做着上位的夢想,今日卻被投入了阿鼻地獄了。
謝玉在房裡長長歎了口氣。
原本,自己想的是給她們每人五十兩銀子,發還她們的身契,放她們自由的;春草的事給自己敲了警鐘,為免節外生枝,還是将他們遠遠地發賣了省心。
臘月二十二,趕在小年夜前,太後的賜婚懿旨下發,矜貴無比的金陵待嫁女之首——莅陽長公主,居然被賜婚于一個敗落世家的謝玉,真是驚掉了京城中衆貴族的下颌。
待打聽到他是太後的親外甥,也就想得通了,畢竟,這位莅陽長公主可是在太後跟前長大的,親上加親麼,也是常事,再想想安王的處境,就更明白了。
更令人掉落眼珠子的是,大婚日期定在二月初二,龍擡頭這日,雖然日子是好日子,但皇家婚姻這麼趕,簡直聞所未聞。
謝玉跟太後求這個日子的理由是:擔心那夜的事萬一東窗事發,既然公主已同意了這樁婚事,不如快刀斬亂麻,越快越好!
太後跟太皇太後和皇帝的解釋是:謝玉有位庶母,病入膏肓了,萬一有個萬一,謝家可是極講究禮儀的世家,可就要誤了莅陽的終身了,莅陽可是不小了!
太皇太後和皇帝這兩位皇宮的終極掌權者,從來沒有真重視過這位庶公主,看到石太後願意費心操持,求之不得,遂着禮部和内廷司,按照本朝規矩,安排一應大婚事宜。
谕旨下發,所有局中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冬去春來,又是一個寒暑。
城北夏家後宅正院,紅豔豔的榴花又開了滿庭。
寒霜坐在軒窗前,呆呆地對着庭院,想着如今他在幹啥?那個女人,又在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