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蔭鋪野,薰風初暖,新一年的立夏要到了。
吃過“立夏飯”,宮裡的小太監、小宮女們忙着挂蛋、鬥蛋玩樂。
飛羽宮裡同樣熱鬧,自上年下半年以來,随着宸妃身體的逐漸好轉,宮内的氣氛就日漸活躍,梁帝到宮裡來的次數又慢慢增加起來,偶爾也會留下過夜,而宸妃也并不如以往那般相拒。
皇帝對宸妃終究是與衆不同的,就算越妃現在是宮中最受寵的那位,但隻要宸妃表現出一點點的熱情,皇帝就會心甘情願地過來寵她。
言皇後作為結發妻,經曆了皇帝所有的愛馳過程,如今多的是咬牙切齒的恨:“林樂瑤這個賤人,入宮前先勾搭我兄長,後又勾搭皇上,着實可恨!”
菊清心中卻比言皇後更明白,宸妃入宮應該是被動的,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對她一往而情深,她對皇上卻一晌冷淡,這絕不是欲擒故縱的手段,否則,宮中的格局不會如現在這般,甚至皇後的地位都會岌岌可危。
自己一個婢女能看出來的事情,皇後卻當事者迷,總是拿飛羽宮作為假想敵。
皇上和少爺、林家哥兒可都是發小,皇上和宸妃自小的熟悉和交情,恐怕還多過和皇後娘娘的,當年,林家小姐可不像自己家小姐這般留守深閨,聽說是出來掌事的。
而如今的朝堂上,林家相比言家,也是更炙手可熱,誰讓自己家公子不再願意入朝為官呢;老爺,雖是三朝元老,畢竟是上年歲了,而新朝,皇上更願意用年輕人。
“依奴婢看,飛羽宮不值得娘娘多費心思,這些年了,也就是這般;
“倒是春波殿,娘娘倒是要多留心,那位,可是能把皇上從飛羽宮都請走的……
“聽說上旬,直接上手從敏貴人寝殿拉着皇上走呢!那可是個舍得出顔面的。”
“不知廉恥!這個徐越宓真是不知廉恥!”言皇後對上越妃這種潑辣到混不吝的,還真是沒有辦法。
自己從小受的貴族教育,哪怕心裡再想要,人前還是要保持端莊賢淑,這不僅是自己身份的要求,更是言氏的家族顔面。
可是越妃不同,她來自南部邊陲,隻是一個小小節度使之義女,誰能知道其真實出身是什麼,說不定是個賤民呢!
她什麼都放得開,隻要能讨得皇上歡心,完全不顧貞潔淑儀、禮義廉恥,即使外人在旁,她都可以直接鑽進皇上懷裡去撒嬌……
可偏偏皇上就吃她這一套,皇上喜歡!最疼愛的就是她,養得她越發飛揚跋扈,肆無忌憚,把誰都不放在眼裡。
她又有皇子傍身,如今宮中風頭最勁的就是她。
也曾多次試過用威勢逼迫她收斂,可是每次她都會跟皇上去告惡狀,然後反而皇後自己吃了挂落。
這點飛羽宮就不同,林樂瑤從來不去告狀,勿論自己如何壓迫她……
或許,她是清高不屑吧,可這點更讓自己憎恨氣憤,反襯出自己是多麼小氣無能,而她反而氣度高潔,比自己這個皇後更高高在上、更豁達大度。
而後宮衆妃嫔,隻有暗中羨慕的份,春波殿如今在後宮獨占鳌頭,能夠與春波殿分庭抗禮的,除了正陽宮,就是飛羽宮。
正陽宮雖然地位尊崇,可是皇上卻極少架臨,除了初一十五的應卯。
就算去了,也很少留夜;即使留夜,據說也是在書房獨自留宿;
皇後,似乎再也難得皇上親近了。
飛羽宮正好相反,宸妃冷淡高傲,性子乖張,據說以前,皇上經常被攔在寝殿門口不得進入,皇上看在皇長子的份上,都忍了,真是“母憑子貴”,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作。
如今皇上有好幾個兒子了,宸妃可能也終于意識到皇恩才是宮内女人的天,不再那麼抗拒銮駕,但還是脫不了清冷的做派,時不時地使一回性子,讓皇上吃一回閉門羹。
但皇上對飛羽宮耐心就是好,不僅不生氣,反而經常性賜予好物件,這回,連她娘家帶進來的醫女,都得到賞賜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幸虧是這樣,如果飛羽宮也像春波殿這般做派,讓自己這些嫔妃們如何過日?這輩子都别想近皇上身了。
宸妃在秋千架上慢慢地晃,想着前幾日晉陽自長慈宮過來看望自己,姑嫂倆的私房話。
“阿靜她……在宮裡還好嗎?”
“好,當然好,多虧了她的調理,我如今身體大好了,也多虧了嫂嫂當時的建言。”
“那就好、那挺好……嗯……
“既然這樣,不如讓她在宮裡多呆幾年,她不是也說過,文淵閣、太史閣的醫書,讓她受益匪淺?”
“這恐怕她不肯。前些日子已經跟我說了,待這次立夏過後,她就要整理整理離宮了。也難怪,她與我等不同,她自鄉野中來,一晌是自由跳脫的,已經在這裡拘了近一年,已經難為她了。”
“怎麼,赤牆金瓦、玉階珠簾的大梁皇宮,還委屈她了不成?
“她可不是你我,我們想着要逃離宮阙,可世間多少女子夢想着要進這裡來!為之不惜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