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凄凄,驚雷陣陣。
一道閃電霹靂,暗沉的天際綻開一片明亮的光,而後再度漆黑黯淡。
雨水如同無數冰冷的箭矢從天而降,猛烈地擊打着大地,碰撞間開出爛漫的水花,是血紅色的花。
地上屍橫遍野,或扭曲,或僵直,雨水混合着鮮血,在泥濘中形成無數細流,最終彙聚成一條赤紅的小溪,緩緩流淌,通向遠方。
空氣中彌漫着死亡的氣息,伴随着雷聲和雨聲,似要驚醒夢中人。
一瞬,躺在地上、身着白衣的裘夜殇猛地睜開了眼,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他撐着坐起身,神情恍惚,這是哪兒?
跌跌撞撞站了起來,裘夜殇向前走了兩步,随即又停下,他不敢再往前走了,眼前的場景太過凄厲,血流如注,滿地屍身,此地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裘夜殇看着自己的雙手,又用雙手摸着自己的臉,好奇怪,有溫度,有呼吸,我不是死了嗎?
“抓住他!”
忽地,暗處驚現一群黑影,裘夜殇二話不說,條件反射,拔腿就跑,對方一看就來者不善,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穿行在黑暗森林中,裘夜殇恨不得給自己長對翅膀,不管他如何拼命,還是沒能改變被團團圍困的命運。
三兩個大漢堵住了裘夜殇的前路,等他一轉頭,後路也沒了,這是要玩完的節奏呀。
“你小子能耐啊,還敢跑!怎麼不跑了!”一個兇神惡煞的彪形大漢擡手就想打裘夜殇,同夥的又一人攔住了他,“别打了,反正這小子也活不了多久,趕緊把他帶回去,我們才能保住腦袋。”
裘夜殇就這樣被人押上了馬車,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被抓去哪裡,他連自己為什麼還活着都想不通。
他死了,喝下毒酒自盡,他可以确定自己毫無生還的可能,可現在的他也不像死人,畢竟死人可不會活蹦亂跳。
難道自己沒被毒死?
太詭異了。
裘夜殇大腦跌宕,他可是給自己下了大劑量的毒藥,确保死的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失手了。
他不想死,可他沒了活在這個世上的理由,他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選擇了離開,徹徹底底的離開。
死了一了百了,這是裘夜殇曾經唯一的渴求,但沒能死成的他一時又不想死了。
能呼吸、還活着的感覺真好。
隻要不再回到那個傷心之地,裘夜殇去哪裡都能好好活着,如果可以,他隻願這輩子不曾遇見過那個人,一個毀了他一輩子的人。
“趕緊下來!”一個壯漢将裘夜殇拽下了馬車。
裘夜殇拖着濕透的衣服走入院子,那些将他帶來這裡的人把他扔在屋内,便沒了身影。
他正奇怪,屋外又出現了一批人馬,與前者不同,這次來的是身披铠甲的官兵,領頭之人走入屋内,氣場駭人,裘夜殇看清那張臉,大驚,是老熟人啊!
可那人就像不識裘夜殇一般,冷眼相待,面容嚴肅冷酷,“玄霆殿下,聖旨到,下跪接旨吧。”
啊?裘夜殇不明所以,眼前的人乃當朝太子北辰瑾的貼身侍衛宋城,是北辰瑾的走狗。
可宋城為什麼要叫自己——玄霆?!
“玄”姓乃是前朝皇族之姓,是鸾新帝國的禁忌之姓,據裘夜殇所知,姓“玄”的人大多被發配邊疆,死的死,傷的傷,鮮有活口。
自己怎麼成了玄霆!
“玄霆,你現在就是個階下囚,難不成想抗旨不尊?”宋城此問,殺機重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裘夜殇掀起衣袍,直背跪下,傲骨不減。
宋城黑着臉道,“傳皇上口令,前朝舊事已過,念及玄氏一族罪期已滿,且能改過自新,未曾重蹈覆轍,故赦存其族,彰顯我朝寬仁之德。玄霆殿下,磕頭領旨謝恩吧。”
裘夜殇聽完,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在假傳聖旨嗎?”
“我也懷疑。”宋城接到皇命的時候震驚不已,前朝暴政,民不聊生,前朝皇族沒一個無辜之人,可皇上竟讓他來這蠻荒之地接前朝皇子回京邑,他都懷疑皇上是不是被人挾持了。
“這就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你這種前朝餘孽也配活着,真該罵兩句老天無眼!”
裘夜殇可不想再回到那個傷心之地了,但容不得他反抗,外面站着一大群官兵,裘夜殇逃跑的概率為負。
他站了起來,問了個自找沒趣的問題,但他還是想知道答案,“皇上為什麼要接我回去?”
“皇恩浩蕩。”
“把我扔在這裡和接我回京邑有什麼區别?我可半點沒有感受到皇恩浩蕩在哪裡。”
“當然有區别,死的更快和死的更更快。”
“……”裘夜殇無語凝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