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卿滿意于陸程哲的眼色,卻不滿意自己的心緒翻湧,明明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怎麼就在意了,在意就算了居然還失态地言明了。
明明已是深秋,晚間的風卻帶着滾滾熱流,熱得他臉上發燙,泛紅。
在進一步失态前,他利落轉身回了屋,陸程哲拿着糕點站在原地,一時不知是要跟上去還是就此離開。
許久之後,燃起紅燭的房間傳來一聲呼喚,“進來啊,還要我請你不成?”
“來了。”陸程哲放下心來,擡步跟了進去。
“陸師弟倒是手快。”
飲了一杯涼透茶水,溫竹卿才覺自己漸漸恢複正常,頭腦一片清明,看着陸程哲将糕點規矩安置在櫃子一處,他想起神使的交代,以及另一件可以稱之為隐患的事情。
“倒讓我沒機會開口提其他要求了。”
怎會沒機會?隻要溫竹卿開口,陸程哲又有什麼不依的!
“師兄要我在做什麼?”陸程哲從善如流地走到近前。
“說起來也隻是件小事,于我卻有些麻煩。”溫竹卿坐在桌邊小凳上,伸出手遞到陸程哲面前,“結界中的反噬還在。”
陸程哲目光肉眼可見變得焦急,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急促道:“這麼要緊的事,師兄怎麼現在才說?”
話音剛落,纖細指尖便被一隻溫暖大手握緊,點點靈流溢出,通過皮膚接觸灌于指尖,不消片刻便緩解了那處針刺刀割的痛。
但也隻是緩解而已,一時不能清除。
稍有些閱曆的都知道,被反噬的力道不能強行沖開,若是強沖,必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這就跟用沸水澆灌冰凍岩層是一個道理,反噬進入體内已侵入血脈根莖,若是強硬沖開,化解冰凍的同時,也一定會傷到岩層。
若要安全無虞地解開,便要少量多次,循序漸進。
“師兄感覺如何?”不多時,陸程哲收回施術的手,目光在溫竹卿臉龐上遊弋。
“好多了。”溫竹卿活動了活動暫無異樣的手指,感激一笑,“多謝陸師弟。”
“師兄不必言謝。”陸程哲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溫竹卿,“以後這種情況還是須得早點告訴我,我為師兄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應該的?
這世間有什麼事是應該的?
溫竹卿斂起感激,嘴角抿起一道殘忍弧度,“陸師弟應當知道,我從來不喜歡欠别人,尤其不喜歡欠恩情。”
陸程哲目光晦暗了一瞬,終究什麼都沒說。
是啊,他知道。
溫竹卿不喜歡欠别人這件事,他從十二年前就知道...
“陸師弟為我療傷費心費力,我自當也應以同等還之。”
陸程哲機械聽着溫竹卿說話,那些字詞零碎着,好似盡數遊進了他耳中,又好似打碎了順序,根本無法理解其意。
“隻不過我靈力微弱,随身之物不多,也不像陸師弟一樣有心下山...”虛幻的話漸漸凝實,“所以想來想去,也隻想到一個償還方法。”
“師兄不用...”陸程哲依舊是拒絕。
“話别說得那麼早。”纖細指尖貼于陸程哲軟糯唇瓣,輕輕碾過,溫竹卿信心滿滿道:“我笃定我給的東西你一定想要。”
一定想要...
雖然不知道溫竹卿指的是什麼,陸程哲還是忍不住動了動喉嚨。
窗外,夕陽已經完全落幕,如同新舊交替,一輪彎若小船的新月在天空漸漸升高。
屋内,紅燭燃燃,暖香陣陣。
在一跳一跳的燭芯中,陸程哲唇上忽地一軟。
呼吸瞬間停滞,眼前是日思夜想,求之不得的絕美面容,朦胧光影細描着他的眉眼,那眼睛是世間最魅惑的眼睛,眉毛也是世間最多情的眉毛,眉心一點花瓣紅明媚又妖冶,許是映着暖色的燭光,臉頰也平添了一抹粉意。
與上次的淺嘗辄止不同,這次多了些花樣,唇瓣短暫相接後便開始細細輾轉厮磨,靈巧舌頭緩緩探出,在對方燙如火焰的唇面上快速而輕柔地擦過。
每一個動作都很輕微,像是蜻蜓不安分的腳尖輕輕點過水面,微弱卻又勾人心魄。
在這磨人的撩撥中,陸程哲呼吸漸漸急促,就在他忍不住即将回應時,溫竹卿又動作極快地退了回來,眉間閃過一抹惡意捉弄,紅色衣袂帶起一道風流,好似山林間被獵人發現急速逃竄卻又不忘抛下媚眼,引人念念不忘的妖媚精靈。
“怎麼樣?”溫竹卿凝出一抹笑,“我說得沒錯吧?這份還禮陸師弟一定想要。”
陸程哲看不透溫竹卿的心思,那溫柔之後的殘忍,殘忍之後的安慰切換得實在太快,讓他一時間看不清也分不清。
想了一會,陸程哲還是問出了一個以前問過,現在問出更像自取其辱的問題,“師兄會親别人嗎?”
“我幫了師兄,師兄會親我,别人幫了師兄,師兄也會親...他麼?”
陸程哲心中的答案是不會,以他的了解師兄并非随便之人,可若當真如此,又怎會解釋這前後兩次不甚在意的親密接觸。
陸程哲很想認定,自己對溫竹卿意義不同,可他又如何大言不慚地認定?
他根本...毫無根據!
更毫無勝算!
果然,溫竹卿殘忍笑容又漫上了臉龐,“何必糾結這些?”
“我先前已經言明,此番行為是為感謝,若是他日别人幫了我,又向我索要此物為謝禮,我想...我也不會像守貞姑娘,被親一口便要尋死覓活。”
這意思就是會了?
陸程哲胸膛漫上一絲酸意的抽痛,片刻後機械聲準時響起,“陸程哲心碎值+200,進度值+4%,虐渣總進度16%。”
完成了神使的任務,溫竹卿本該高興,可看着陸程哲隐于平靜外表下的傷感,心髒卻一陣不舒服。
“怎麼一副難過的樣子?”他忍不住哄人,“我也隻是說說罷了。”
“左右陸師弟靈力超然,有你一個在,我也麻煩不到其他人就是了。”
陸程哲表情緩和了些,不管越不越矩,他伸手抱住眼前人,信誓旦旦地笃定道:“我不會讓師兄有機會麻煩其他人。”
溫竹卿愣了一下,随後在陰影處無聲笑開,寵溺低啞道:“好,我隻麻煩你,不麻煩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