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外表年輕,内部年老失修的傀儡。生鏽的關節滋長龃龉,陳舊的機油潤不開卡殼的零件。
濃烈到要燒死自我的厭惡,遲遲沒法一刀兩斷,仿若要永遠藕斷絲連。不論她主動亦或被動地牽住誰人的手,最後都避免不了松手。
倘若人的降生有意義的話,不應當如此難過。
世初淳曾向别人訴說過旅途的艱辛,隻是這些話帶動了對方的病情.被反過來作為利刃,形成指責她的言語。
患病的人告饒的話,陳述自己難受的人又該如何自處,隻能三緘其口,不再對人描述那些遺落的風景。
她難以談一場健全的戀情,常常懼怕自己會拖累他人。她就是這麼定位自己的。
沒有什麼人和她直率、壯烈地表明自己的愛意,即便真的說出口,她也會忍不住懷疑。
這個人真的會愛她嗎?其實她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溫和冷靜。
這個人真的會擁抱她嗎?肯定她的缺點,容納她的陰郁,正視她的不完美,接受她的陰暗面。
她沒法不起疑。
世初淳的環境教育着她成為一個乖孩子,聽話懂事最要緊。要滿足他人的期待,吞下遭遇的困苦。患得患失是大忌,不能成為争風吃醋的客體。
然而這一點她也沒有做到。
人們質疑愛,嘲諷愛。她尊重并且信賴,隻是不相信它會在自己身上降臨。
愛很重要,人人都知道。不過并不是它分量重,伸出手就能夠要得到。
它是戴了會痛的耳機,美麗卻磨人的鞋子。異世的人偶誠心地寫出上千三百封信,沒有一封能夠抵達後世的自己手上。受刑的修女對着修道院的神像祈禱,約莫是不能得到回應。
她甯願不要對她表現出好感,好過到終末演變成鏡花水月一場。“我不好。不夠好。什麼都做不好。你會後悔自己的決定的。”
“人偶小姐。你很好。”以邪惡命名的巨龍撫上她的眼角,象征着恐怖的惡魔訴說着蠱惑人的言語,“正視你的價值,重視你的分量吧。”
世初淳的手覆上那強壯的龍爪,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一塊輪軸轉的砂輪,似要轉到天荒地老才會報廢。越過眼前的大山,前頭還有延綿的山脈等着阻撓你。
當有人擔憂,她會因為高強度的工作而猝死。她卻因為這個死因和認知竊喜。
死亡是個多麼美妙的詞彙,輕飄飄地會帶走無時無刻不在拍打着她的瓢潑大雨。她看過一個安樂死的視頻,年邁的老人沉睡在親人的肩膀,她羨慕不已。
若能這般簡易的了斷,還是早早了斷為好。
塵緣艱苦,諸事繁雜。被回旋镖紮到的女性,心一橫。“這可由不得你。”
她手一扯,讓彭格列首領本就聊勝于無的布料散作碎片。
威嚴的黃金龍翻個身就能壓死她,強健的爪子一動,尖銳的指甲保不齊能給她來個開顱手術。由此,Giotto完全不敢動。
生死關頭,道義靠邊。世初淳沒想過自己也有強取豪奪的一天。
之前遇到的基本都是人形,就算惡魔化了,也大體保持着人的體型。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非人類的。
算了,救人要緊。閉上眼都一樣。
心動不如行動,世初淳說幹就幹。暢想過當龍騎士的世初淳,沒成想會換個方式當一回龍騎士。
凡事猶猶豫豫,該出手時就出手,絕不含糊。世初淳下定了決心,十頭牛都拉不住。
她順着龐大的龍形找到大概部位,提起裙擺要坐。坐到一半,感覺觸感不太對。
世初淳掀起下裙睜眼,看到完美地诠釋了一步到胃的部位。還滿打滿算,結結實實的買一贈一服務,主打一個經濟實惠。
區區……
等等,真的是兩根。
……真的大可不必。這個福她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