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不是山本武,西西裡島也不是充斥着歡聲笑語的并盛中學。言笑晏晏的學生們走出校門,步向成年,成人世界的驚險和殘酷會在曆史的揭幕中再進一步體現。
那她呢,她是誰?以什麼樣的身份,坐在這裡,接受着酷似往日同窗之人的求婚?
或許她什麼也不是,連目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在思念存想下,由幕後黑手費心編造而出的幻覺。
或許她早就死在了不自量力地挑戰橫濱的黑夜,港口黑手黨的五角大廈前。
更甚者……
在即将墜落懸崖的驚心膽戰中,造成這些的元兇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一隻被火焚燒的蝴蝶。
“你懷疑一切。”
太多太多的似是而非,彰顯着一夢華胥若隐若現。清醒着認為這是夢境,睡夢中誤以為真實,要抽身而去,反倒彌足深陷。
是在親近又獨立的家庭成長,承擔高強壓的工作,幾乎每段成長氛圍都吝啬獎賞,苛責不順。表現得好,不會舍得半分的表揚,但一百分裡面扣了兩分,一定要被指出來抨擊教育。
如此貶低一萬次,叫人習以為常到能維護住體面的同時,自我認同感低到極點。不可遏制地認為自己真的是這麼糟糕的人,爛到需要同地底的淤泥共處。越受到壓迫和不平等,越想要維持住岌岌可危的平衡,重構支離破碎的自尊,組建出井然的秩序維護身心,直到有朝一日終于維持不住。
“希望被認可,對惡言惡語沉默以對,好讓自己受到喜愛。不想被一昧地貶低、打壓,讓自己時常覺得自身一無是處,又疲憊于永無止境地傳達不到的疲憊。”
對自己好的人,加倍的好,又對此惶恐不安,擔憂對方因自己的主動而憂心疏遠。
平日獲取的正面價值太少,不足以支撐起适量的自信,足夠人挺直彎曲的脊梁。收獲的負面反饋卻滿滿當當,整日一遍接着一遍,仿似小刀拉肉,不偏不倚,正正好能讓人的情緒崩潰。
“人偶小姐,我懇切地請求你成為我的妻子。”男人單膝跪地,言行舉止顯得多麼的誠懇。若忽視他的言語,二人的姿态說是教堂内隆重舉行的結婚儀式也不為過,“我會給我擁有的一切,除了忠誠與愛情。”
不管是客觀陳述還是主觀認為,這兩者并不會由于累加的砝碼輕重而減緩其中的傷害。那無不宣揚着她不配被愛。
被求婚的女方默不作聲地望着他。
明明長得那麼相像,為什麼兩人不一樣?她不是沒有想過,未必隻有自己一個人穿越。
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就賭中了那萬中無一。人們總依賴于飄渺無影的概率,在骰盅揭開前耗費心思測算骰子的大小。因此選擇性地忽略了自己賭運和幸運值并不高,反過來跌至谷底,低得可憐的事實。
可萬一呢?
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
萬一是他們來了,跟着她一起來了。
萬一并盛中學的大家齊聚于此,隻是除了她之外的人全都失去了相關的記憶。
萬一古早小說的情節在此時此地放映,一群人穿越,隻有其中一個人保留記憶,其餘的人全都忘卻過往,擁有新的身份。在互相誤會,經曆一堆虐心虐身的操作後,雙方關系破裂。
要大結局了,過失方幡然醒悟,用鮮血畫下重歸于好的句号……
那麼多的萬一,隻要發生就是百分之百。她不是沒有對此沒有心懷期待。
“你不動手我就動手了哈。”代打服務上線的愛柏爾掄起袖子。
朋友連忙拉着她,要她别沖動。這裡有監控。
要也得背着監控設備打。
世初淳張口,發不出一點聲音。
笨重的胸腔像是投進了舉重的鉛塊,五内反胃惡心到要得病的程度。每當認為前景變得敞亮一點了,下一刻的打擊就緊接着降臨。日子好不容易安定沒一會,懸崖的縫隙就不慌不忙地朝自己逼近。
她看見腳下的裂痕,一步步追着自己。
咚,是期盼連着砸落的聲音。一同砸落的還有某個大腦門被撞了個正着的雨之守護者。
在他倒地之際,他能清晰地看見受到後坐力往後倒的人偶,被他的同伴阿諾德牢牢地固定住了椅背。
萬年不露臉,露了臉也不假辭色的門外顧問看到他這位同伴落難。不施以援手也就算了,還幫忙踹了他一腳。整得他西裝褲上多了個鞋印,嘴角竟然上升了幾像素的高度。
喂,這就過分了吧!
然後,他看見,舊日熔漿都化不開的冰山在今日消融,不近女色的雲之守護者眼角浮現出難言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