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繼日,不知何時能抵達盡頭。長期窒息的環境培育驚恐發作的土壤,強烈的心悸造成胸悶氣短。長期受制的一方,驚恐發作,人呼吸不過來,斜歪歪一倒,脫力的雙手扶不住紅發青年的肩膀。
不清楚是出于指令,還是下意識的本能,紅發青年彎了腰來扶她,隻是事與願違,因姿勢的變換進入得更深。
“怎麼,遵紀守法的人一朝搗鼓起背德私情,舒律娅就受不住了?還是說,太過密切的接觸,叫别樣的情感在你的心頭破土而出?不怕自己萬劫不複,唯恐他人與自己一同陷落?”
枯枯戮山的大少爺冷靜地分析,抽絲剝繭,有若手持手術刀的醫生,一刀刀解剖包裹着女仆的皮膚組織,砍斷支撐着全身的堅韌胸骨,直至向内一舉刺中千瘡百孔的心髒。
他半點不擔心她會因此承受不住,甚至還對她的兵敗如山倒樂見其成。
“舒律娅,你要真的和你的監護人一清二楚,不論你們做了什麼,自當無所畏懼。能夠因外力改變的關系,說明你們之間的情意也不過如此。”
“你會沒事的。”
伊爾迷擡腳,冷冰冰地踩着紅發青年的脊梁,堅硬的皮鞋底部壓榨撐持着皮囊的骨骼,鞋底碾出噶幾噶幾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金盆洗手的同行卑微地塌下脊背,在他視覺死角裡,與女生四唇相碰。
“你出事了,你珍視的人第一個來陪你。”
威脅的語氣加深激發的恐懼,神經衰弱的病患在癫狂邊緣,瀕臨暈厥,控制不住抽搐的軀體繳得更緊。
埋在身體深處的紅發青年,擁着坐在自己大腿前的女生,不曉得是出于自身便利,還是控制她的目的,他雙手搭在她的背部,輕輕地拍了一下、兩下。
失控的人頃時安靜下來,一眨眼,似有水光從黑曜石般的眼眶墜落,砸成一顆跌進深淵的星辰。
隔絕日光的房間不分日夜,連時間也怠慢。
長久沒整理的緣故,埋身在她體内進出的紅發青年漸漸長出刺手的胡渣。有時他的臉頰撞到她的脖子,稍稍一碰,她幾乎要麻痹了的神經就抽着疼。
世初淳漸漸變得沉默,每日的營養液灌不進喉嚨,通過其他渠道進食。
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變寬,人卻日漸幹癟,要作木乃伊般枯瘦。
腹中的孩子像是山林中的精怪,持久地吸食她的精力。孩子誕生之時,就是她壽數命終之際——前提是亞路嘉和拿尼加這對神兵利器不在現場。
腹中混淆了父親姓名的胎兒,可能是背德而出的産物。刺進顱骨的念釘,埋藏下對孩子出生後興許會被自己活活掐死的恐懼。種種不安的因素疊加,導緻世初淳縱有人在旁,也再沒睡過一次好覺。
現實與噩夢也太大的區别。
以往叫她安心放松的織田作之助,現下凝為了夢魇的一部分。
伊爾迷是傲慢自戀的納西索斯,被衆神詛咒,所愛無所得,強求如淹溺。他拖着與自己形象相仿的女仆下水,做墊背的水鬼,不能共同起伏,隻會不斷下墜。
女仆在他的多番操作下,逐漸封閉自我,對外界的刺激失去反應。
終于有一日,熟悉的呼喚引來清透的風,隔着遙遠的山,從靈魂深處喚醒心靈。疲憊的精神自沉睡的海底複蘇,目睹看一眼就要掉淚的親切面容。
“你的臉色很不好,很不舒服嗎?”
眉頭深鎖的紅發青年,注視女兒的神情,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因他人蠻不講理的幹涉龜裂的,鍊接着二人的樞紐,在世初淳那裡單方面出現裂痕,卻依然阻撓不住磅礴愛意,在見到對方的一刻當即洶湧。
幹澀的喉嚨艱難地發出聲音,女生點點頭,簡單的舉動做來如今做來竟然覺得格外困難。
“沒事的,看完醫生就好了。”織田作之助擁着女兒,憐惜地摸摸她的頭,“醫生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吃完藥,睡一覺,起來就不會難受了。”
醫……生?
世初淳呆滞地望着身邊圍繞的少爺們。他們陰魂不散,他們形影不離,在她身下貫穿了粗壯的管子,沒有一刻不彰顯着自身的存在感,叫她的五髒六腑時時刻刻翻湧着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