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小孩争相要玩警察抓小偷的遊戲,還要學剛才世初淳使出的那一招。織田作之助與世初淳做陪玩,分别分擔二、三個孩子。
然而小孩子總是有無窮無盡的精力,仿佛他們是深深植根在地脈,茁壯生長的苗苗,一門心思汲取他物的營養,永遠不知什麼是疲倦。
在孩子們的狂歡進行到三分之二時,兩位長者就幾乎要累癱。他們各自倒在沙發、地闆上,打開門回家的芥川龍之介謹慎地左顧右盼,警惕莫不是敵襲。
照顧五個小孩的生計,靠兩人維持也不可不謂之不艱辛。
五個小孩的衣服、鞋子、兒童碗筷、勺子等等生活用品多不勝數,光是五人份的玩具疊加,就擠占掉客廳五分之一的空間。
世初淳回家後,接過真嗣、咲樂的夜晚照顧任務,否則光孩子起夜沖奶粉的問題,就足夠織田作之助一整夜不用睡。
饒是她分攤完兩個孩子,兩名長輩半夜起身沖奶粉,還是被累得夠嗆。
織田作之助是源于他照料的孩子數量多,大抵三倍沖奶粉數量往上數,一個晚上至少起床三次,若遇到孩子夜哭、睡不着起來玩、食量大的情況,夜裡折騰個十來回也實屬尋常。
世初淳則是由于照看的孩子年紀比較小,夜裡起得勤,哭得多。每次都得她挨個抱着、哄着,一放下就醒,一放下就哭,每個至少哼唧哼唧數十分鐘才能安心睡着。
這也就罷了。
要命的是,孩子與孩子間,往往還具備聯動效應。
這個一哭,吵醒那一個,這個剛哄睡,另一個爬起來玩。不管有事沒事,先嚎一嗓子,接着翻身起來找人。
時間一長,織田作之助和世初淳眼底都挂上濃重的黑眼圈。
小孩子的心思沒法猜,不用想。
他們自個起床了,見大人沒醒,就會撓、咬、搖晃他們。
有時織田作之助睡着睡着,兒子一巴掌拍他脖子上。假如被打蒙了,清醒後問他們,語氣一重,眼神掃過去,小孩子立馬害怕得哇哇大哭。到頭來還得賠不是,哄半宿。
小孩子睡覺不佳是屬常态。這個踢一下,那個踹三腳都是等閑。陪床的大人起床,難免落了個腰酸背痛,跟子女們奮力拆卸的積木相當。
當然,人困極時,莫說打雷下雨,就算是在耳邊敲鑼打鼓也都能睡着。
被小孩子拳打腳踢,咬幾下也阻撓不住那排山倒海的睡意,遑論這點毛毛雨,對受過專業訓練和高強度工作的紅發青年來說,壓根不算什麼。
織田作之助優良的身體素質令他能撐住長期作戰,可也還是免不了精神萎靡。世初淳就慘了,三點一線,上學、上班、回家做家務加帶孩子,她好像看到聖母瑪利亞在天國向自己招手。
有種若不小心回應了,就有天使來帶自己走的預感。
“那,世初要跟我走嗎?”衆人聚集的飯桌前,為自己搭上了白色玩具翅膀的黑發少年問。
“啊,天使?”怎麼長着太宰老師的樣貌?
不對,太宰老師的話類型對标的是堕天使吧。又困又累的女生,依然強撐着打起精神。
她揉揉眼睛,“太宰老師,麻煩放下幸介的玩具,雞毛撣子也不行……”
“世初,這個是幾?”太宰治伸出自己的手掌。
“五,坐下吧,太宰老師。”
“這是零啊。世初,你看你都困出幻覺了。”
世初淳眨眨眼,再仔細一瞧,分明就是五。
“不信的話,你伸出手來看看。”
女生依言伸出自己的手。
太宰治的手落在學生遞出的手掌上,十指相扣,形成一個當之無愧的零。
“原來是這種解法。”不對,這是什麼腦筋急轉彎嗎?
太宰治解疑答惑間,背後的大翅膀跟着他的行動一齊搖擺,時不時還配上羞澀、扭捏等非常造作、浮誇的動作,整得一條餐桌全跟着他來回搖晃。
坂口先生的眼鏡被掃到綠豆粥裡,一根羽毛掉進織田作之助的碗,芥川龍之介的筷子被揮落,真嗣的勺子被碰掉了……可謂雞飛蛋打,好不熱鬧。
世初淳彎下腰,掀起快垂到地面的桌布,鑽到桌子底下找弟弟的用餐工具。
被訓斥了,還被外力強迫着卸掉羽翼裝飾的太宰老師也鑽了進來,擺出一副“我好難過”的樣子,用桌腿棱角抹自己的手腕。
她隻能一邊握着太宰老師的手,一邊找勺子。
她拿到勺子的一刹,跟前落了片陰影。
有什麼溫軟的東西落在唇邊,連互相交纏的呼吸也滲着股堕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