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據琴城住了幾天,岑烏菱始終不許衆人離開家門。外頭傳說的疫病風聲越來越小,想來應是小艾帶回神藥的功勞。與此同時,盡心竭力照顧病人的銀翹也越來越受歡迎,衆人稱她仁心妙手,是艱難時刻帶大家度過難關的引路人。
熱心腸的丘玄生也想出去幫忙,被岑烏菱手下的馴鹿腦袋堵了回來。留在蒼秾家的這些天形同軟禁,不過岑既白住得很高興,經常拉着大家一起故地重遊追憶往事。
第一個景點就是蒼姁房間,盡管蒼姁不在,銀翹也還是差人每天打掃,以待蒼姁日後蘇醒歸家。衣櫃的抽屜裡裝着不少東西,光是手帕就有十幾條。誰都不知道幻境裡蒼姁說的是哪塊,也不知道那塊至關重要的手帕有沒有被人取走。
有了上回海上珠和案件卷軸的教訓,衆人一緻認為暫時不要亂碰這堆帕子,等到神農莊裡見過蒼姁再做打算。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的清閑時光,岑烏菱才遣人來請。
來人正是苻彗,她就喜歡有天賦有本事的人,岑烏菱便是其中典型。小艾也順道來找銀翹,她身上的傷好了大半,蒼秾拉過她小聲問:“外頭的情況怎麼樣了?”
“有我們出生入死取回來的靈藥,焉有局面惡化的道理?”小艾看起來有些勞累過度,很是自信地說,“疫病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否則莊主也不可能放你們出去。”
岑既白關切地問:“姑母還停在原處嗎?”
“應該是吧,我媽會帶你們過去。”小艾飛快瞟苻彗一眼,拉着蒼秾和岑既白壓低聲音說,“要是她跟你們說起什麼,你們聽聽就得了,千萬别當真。”
她們家的關系向來充滿猜疑和防備,蒼秾等人也不好評價什麼。苻彗依舊笑容和煦,領着衆人一路走上前往神農莊的台階,恰到好處地閑聊着問衆人這些天過得好不好。
這麼看來苻彗完全是個慈愛溫柔的長輩,如果沒有聽說過苻蓬和銀翹的遭遇的話。一行人應付着她的問題,跟在苻彗身後沿着熟悉的路線走到那處停放蒼姁的石室裡。
石室中的霜冷草數量減少很多,興許是岑烏菱找到了拯救蒼姁的辦法。蒼姁睡在正當中的石床上,岑烏菱站在床邊。苻彗打招呼般說:“莊主,我把人給你帶來了。”
等這天等得抓心撓肝的岑既白第一時間撲到床沿,望着石床上緊閉兩眼的蒼姁試着喊道:“姑母?”
現實中已然老去的蒼姁與幻境裡年輕氣盛的蒼姁有許多不同,她年輕時臉上沒有那麼多皺紋,也沒有那幾根顯眼的白頭發。蒼秾覺得兩個蒼姁最大的共同點在笑起來時的神态,可惜如今她沉沉地睡着,也沒有做表情的可能。
就算沒有霜冷草石室裡也很森冷,岑烏菱問:“出去這麼些天,你們找到救醒姑母的辦法了嗎?”
蒼秾沉默不語,岑既白低頭裝聾,戚紅東張西望開小差。唯有丘玄生誠實地回答:“還沒有。岑莊主你呢?”
“我問過很多名醫,請了不少人來看過。”岑烏菱罕見地沒有冷嘲熱諷,“姑母還沒有死,各項身體機能也是正常的,但不知道為何她就是不會醒,什麼藥都沒有效。”
蒼秾猶疑着看向苻彗:“小艾也找不到這樣的藥嗎?”
苻彗走到岑烏菱身邊,頗為遺憾地說:“小艾能取得的藥不是什麼病都能治的,依我看蒼姁如今的情況大抵不是因為傷勢太重,而是求生意志不夠。”
“求生意志?”戚紅怪叫出聲,不敢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說蒼姁不想活了,所以才怎麼叫都叫不醒?”
“也僅僅是猜測罷了。”苻彗順手撿起放在蒼姁臉旁的霜冷草,遐想道,“或許是她自歎獨木難支,這麼多年領着神農莊撐到現在,看見小烏菱能當家,就想求個解脫。”
岑烏菱說:“姑母不是那樣的人。”
“沒錯,姑母不是那樣的人。”岑既白破天荒跟岑烏菱達成共識,“姑母在幻境裡跟我們說了那麼多話,還把我們打成那樣……”她沒再說下去,握住蒼姁冰冷僵硬的手說,“我知道姑母在達成心願之前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苻彗沒經曆過幻境,不解地問:“心願?”
沒時間給她普及前因後果,蒼秾湊上來問:“苻阿姨,你比我們見識得多,我想問問你知道殷南鹄嗎?”
“哦,你說那個人。”苻彗沒有過多回憶就想起來,她随意地在石床上坐下,說,“她從前和我一樣是神農莊的門客,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什麼退出神農莊回老家了。”
丘玄生跟着問:“殷南鹄是個怎樣的人呢?”
“她嘛,喜歡跟着蒼姁,也喜歡跟着老莊主。”苻彗帶着鎮定自若的笑,以旁觀者的視角說,“戚彥走後莊主最器重的就是她了,還派她和蒼姁去追回被戚彥盜走的至寶。”
戚紅笃定地糾正:“戚彥沒有偷秘籍。”
“沒有嗎?”苻彗不甚在意地揮揮手,“我對真相不感興趣,戚彥是個有本事的人,我挺尊敬她。當年戚彥偷走至寶是共識,她逃亡時刺傷蒼姁後風評就急轉直下了。”
蒼秾緊跟着問:“當時是誰先說戚彥偷的秘籍?”
“時間太久,我也記不清楚。”苻彗分神擡手弄着頭發,說,“仿佛是有賊人趁夜行竊,被戚彥和殷南鹄撞個正着。賊人逃走後此事不了了之,那時流言就初露端倪了。”
“是什麼樣的流言?”守在蒼姁身邊的岑既白格外警覺,稍作思量舉例道,“是不是聽說了嗎聽說了嗎,戚彥看不慣殷南鹄後來居上,偷走秘籍要報複莊主?”
“大概吧,流言有好幾個版本,我也辨不清哪個是真的。”苻彗澹然一笑,“我覺得挺可惜的,戚彥本來是個不錯的人才,因幾句風言風語就受人猜忌,真是人言可畏。”
在幻境裡經曆過這段遭遇的戚紅義憤填膺,替戚彥質問道:“那時神農莊裡就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