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玩他,我要縫了,别讓他掙紮起來。”郎中取了枚針,放在火上仔仔細細烤着。
白朝駒小心地把手帕拿開,見公冶明有點幽怨地看着自己。
他發覺自己方才抹到了公冶明面中的那道狹長的疤,不安地問道:“這裡會疼嗎?”
公冶明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那是……有點敏感?”白朝駒換了個表述,見他微微點了點頭。
“我小心點。”白朝駒把手帕攥緊,隻留一個尖尖,小心地繞過敏感區域,一點點地給他擦汗。
“小子,你得忍住,要是再亂動的話,留下疤的就更大更醜了。”郎中說道。
公冶明受過傷,但也沒受過這麼深的,他是第一次縫針。
白朝駒發覺一隻手悄悄拽緊了自己的衣角,其實仔細想想,他應當是很怕疼的,雖然他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來他有沒有在疼。
但他不肯吃辣,也怕癢,一直不讓自己粗手粗腳地去碰他的臉,所以他肯定很怕疼。
白朝駒蹲下身子,伸出手,輕摸他的頭頂。就像小時候生病時,師父安撫自己一樣,去安撫他。
“會舒服點嗎?”白朝駒問道,感覺腦袋輕輕頂了頂自己的手心。
白朝駒仔細回想了下他先前的反應,又說道:“你先忍一忍,等縫完,有什麼想要的,我都滿足你。”
公冶明的眼睛亮了下。
倆人返回客棧時,天已經暗下來了。這得益于某位剛縫完針的,就覺得自己行了,結果從床上下來,腿軟地差點站不起來。
白朝駒隻好扶他,也不敢亂扶,怕給他的傷口碰壞了。倆人努力了半天,總算以一個“人”狀的姿勢固定住。
“别跟我說你想要走回去。”白朝駒說道,他見公冶明還沒來得及點頭,也不給他點頭的機會了,一把把他抱起來。
回到客棧後,白朝駒餓的不行,問店家點了幾個菜,想了想,又要了紙和筆墨,端到房間裡。
“你要什麼,寫吧。”白朝駒把沾好墨的筆遞到公冶明手裡,再把紙鋪在他面前。
他其實不太确定他會不會寫字,但他認得字,應該是會寫的。而且,白朝駒也沒想出别的和他溝通的辦法了。
公冶明握筆的姿勢還模棱兩可,像是學過的。他先寫了兩個字:小禾。
“小禾姑娘被官兵救走了,她傷得有點重,但還活着,應該不打緊。”白朝駒說道。
公冶明又擡筆寫“魏”字。這個字複雜,他寫得像在畫畫一樣,完全不按筆畫來,寫的步驟全錯。直到他寫完,白朝駒才看明白這是個“魏”字。
白朝駒實在忍不住笑,說道:“你想問魏蓮?”
公冶明一本正經點了點頭。
“魏蓮身受重傷,我見到王钺把他押走了,應當是押回滄州去了。說起來這事,我還有點對不住王大哥,不過現在也算結束了吧。”白朝駒說道。
這時,他見公冶明對自己微微彎起眼睛,笑了下。
“魏蓮是被你打傷的?”白朝駒忽然明白了,“真不愧是你,這也算大功了。”
他稱贊道,見公冶明微微低下頭,脖子往前探。
是要摸摸頭嗎?白朝駒伸出手,在他亂糟糟的頭頂上揉了一把。
他忽然感覺有一隻手往自己懷裡伸,白朝駒猛地低下頭,見公冶明從他衣襟裡抽出一本冊子,冊子封面印着《武林秘聞錄》幾個大字。
“你想看這個?”白朝駒嘴上問着,卻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他不想讓他看這冊書,所以才随身帶着,沒想到這也被他發現了。
這冊書是上兩個月發的新冊,開篇就是朱雀門的故事,陸歌平把這事做了演義,把公冶明的部分也删掉了,全部功勞都算在自己頭上。
他不知道陸歌平要幹什麼,像是挑撥離間,總之他不能讓公冶明看到這個,于是一用力,硬生生地把冊子從公冶明手裡抽出來。
“這個我還沒看完,不能給你看。”白朝駒強詞奪理道。
他見公冶明皺了下眉,拿起筆又在寫,定要質問自己為什麼不給他看。
他很快寫完了,舉起紙遞到白朝駒面前,那紙上寫着:
我讓郡主隻寫你。
“啊……”白朝駒心頭一陣酸澀,怎麼會是他讓郡主這樣寫的?
再仔細想想,确實應當如此,公冶明自知身份特殊,不想被外人得知他的存在,所以主動讓郡主把他隐藏起來。
“你……”白朝駒感覺自己從小讀到大的書都喂了狗,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此刻的心情。感動也,感激也好,對自己那些莫須有猜忌的愧疚也好……
“對不起。”白朝駒隻說出這三個字,百般誠懇地,為自己的無理和多心道歉,他擅自誤解了他的好意,也誤解了其他許多人的。
這時,他感覺公冶明輕輕地抱了下自己。
一股很别樣的感情充斥着他的大腦,不知是否可以言說,總之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永遠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