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睜開眼,太陽已經升起至天空中央了。陽光透過玻璃不要錢地砸在他的臉上,明明到了深秋,溫度卻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大中午正是溫度最高的時候,沒一會兒,秦遇就感到臉部微燙。
昨夜聽到陸聞說“你是我的私心”,确定不是自己做夢後,他落荒而逃。
沒錯,他跑了。
秦遇将臉埋在雙手中,手中的水滴滴答答落回水池,片刻,他猛吸一口氣,将手使勁揉了揉臉,試圖趕走前一晚的記憶。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秦遇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如果是十年前無所畏懼的他,聽到陸聞這樣的話怕是要高興地上天。
詹一幕的案子才剛露出一點線索,他急着彌補這些年的不聞不問。這麼多年,他一直認為自己沉溺感情忽視朋友,事後刻意避免對陸聞的一切熱情。再就是,他不是小孩子了,他在西海岸待這麼多年,什麼開放性關系沒見過?好萊塢的開放比國内隻多不少,他的事業重心早已轉向海外。
可陸聞沒有,抛開他的事業不談,他的家庭也不會接受,他那個窒息的家庭,即使脫離這麼多年,也依舊在陸聞身上看到舊日童年的影子。
如今隻能說是,不合時宜。
秦遇唰一下子将拉鍊一下拉到頂,推開了門。
剛出門,就被灌了一肚子涼風,隔着厚重玻璃的溫暖都是假象,深秋終究是入冬的前奏,小涼風刮得飕飕,沒打算放過任何一個行人。
Tenn的酒店離他住的小區不遠,走路二十分鐘就到了。
大堂的所有退房櫃台排起了長隊,看來是昨晚的事已經傳開。秦遇從隊列中穿過,上行的電梯中隻有他一人。
怕影響到客人,這一整層在晚上都被空出,客人們被請去其他樓層,就此還被投訴好幾個。出電梯不遠,就看到出事的房間,門外拉起警察特有的黃色警戒線。
火災發生時,衆人都在熟睡,目擊者是門外守着的兩位保镖,目擊者稱,濃煙滾起來的時候,屋内的自動滅火噴淋裝置和火情警報并未發出該有的聲響,因此待火苗蹿出來的時候,他們亂了陣腳,兩個人沖去走道兩邊各自拿滅火器,趕回房間門口滅火。
根據消防和警方的聯合調查,屋子裡的裝置被動過手腳,而監控顯示出季葵正是趁着兩名保镖去拿滅火器的時候從屋子裡貓腰沖了出來,随後消失在不遠處的消防通道。
門内的秦遇是走一步就揚起一小片的灰燼,他捂着鼻子忍住咳嗽,看到了那個燒得黑焦的熱水壺,底座因受熱已經牢牢地焊在桌面上,形成一個黑色圓形。
門外傳來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門沒關。”
Tenn當然知道門沒關,門鎖被撞壞了,已經關不了了,他隻是停在屋外,潔癖使他不肯踏進一步,“鑒證科已經來過了。”
秦遇喉結輕滾一下,“沒留下什麼線索?”
“如果你說的是縱火和破壞消防,這兩個罪名是逃不掉了。”Tenn說道。
“别的呢?”秦遇問。
Tenn輕笑一聲,“别的什麼?你當是在拍電影嗎?走一圈就能找到關鍵線索?我也是才知道他有這種能耐,早知道就……”他咬牙切齒地小聲說了什麼,秦遇沒聽到,季葵人都跑了,留下一大堆爛攤子,Tenn頭疼是正常現象。
畢竟誰也沒想過老實了三天的季葵,竟然情急之下選擇縱火。
“你……還好嗎?”秦遇看了一眼正在生悶氣的Tenn,畢竟他受害範圍比較大。
“我的酒店因為死季葵要進行消防檢查全部暫停營業了!”Tenn忍了一肚子氣終于找到人說。
秦遇默默地後退,這範圍被波及的太大了,以防被Tenn抓住叨叨,他慢慢地一步兩步,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後火速逃離現場。
等Tenn怒氣沖天數完自己的損失後,回頭再看秦遇,他的人早已不見蹤影,連乘坐的電梯都已經到了1樓。
Tenn的臉頓時黑得和身後經曆過火災的牆壁一樣。
下一個要去的地方離市區很遠,秦遇看着高樓逐漸消失,變為低矮的樓房,又逐漸隻剩下道路兩邊的梧桐樹。
目的地很安靜,司機一路上很有眼力見地一句話都沒有說,到地方放下人就走了。
大概是活人都不太喜歡來到墓地這種場所。
郊外風大,在這空蕩蕩隻有墓碑的墓園裡,顯得虛幻又吓人。秦遇獨自走在石闆路上,隻能聽到風聲和自己的腳步聲,偶爾發出的鳥叫能吓他一跳,無數恐怖片的記憶都在這時候湧了上來。
地址一直保存在手機裡,可人還是第一次來。秦遇站在門口環顧了一圈,還是決定要去那個類似保安亭的小窗。
還沒等他走近,小窗的窗戶“唰啦”一下被人從裡面拉起,裡面探出個五十來歲的男人,他歪着頭,也不說話,就這麼盯着秦遇看。
秦遇不動聲色地向後挪了一步,小心翼翼開口問道,“請問,蓮香苑在哪個區域?”
守墓人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嘴裡嘟囔着,“怎麼沒帶酒來。”
“什麼?”秦遇不敢上前問,隔得遠遠的什麼也沒聽清。
“最裡頭。”守墓人不耐煩地揮了兩下手,讓他趕緊進去。
秦遇在門口一問屬實多餘,蓮香苑的标牌指路穩穩地立在岔路口,果然是滬上有名的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