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靜極了,傅璟強壓戾氣的沉重呼吸噴灑在身旁,顧言沒敢擡頭注視人。
手掌麻木的感覺非常強烈,像是麻醉劑量嚴重超标,不但沒有起到鎮痛效果,反而還被疼痛翻身壓制,疼得整條胳膊都在顫抖。
兩人之間相差一步,顧言低着頭看起來頹廢又怅然,前一刻的冷厲果斷早已消失不見。
在他對面的傅璟同樣不太好受,今晚的一切太超乎預料。顧言這一巴掌,他沒覺出疼味兒。
用舌尖頂了頂發木的臉頰,看着顧言仍舊在發抖的手,傅璟沒什麼腦筋的竟然伸手握了上去。
顧言雖然頹喪,但精神卻是高度緊張。感知到傅璟的手碰到自己,躲避已經來不及。
這次傅璟抓上來的力度很輕,像是還帶着安撫的意味,用指尖摩挲着手背。
“顧言。”
沒有人能在這種時刻下嚴肅得起來,傅璟的指尖徹底攪亂了顧言的心,以至于呼吸都出現了暫時的停滞。
室外,碩大雨滴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台,像是想為兩人凝固的氣氛破開一道口子。
聽着傅璟喊叫自己的名字,顧言不斷在心裡警告,不能心軟,不能妥協。
他握緊了拳頭甩開傅璟的手,仍舊保持着一副刀槍不入的冷漠表情,開口說:“請你離開。”
大門關得很嚴,不會有漏風的可能,可顧言就是感受到了一股勁風撲面而來。
下一刻後背猛地傳來疼痛,顧言被撞得沒忍住疼,悶哼出聲。
意識到是傅璟幹的好事,擡頭卻看到傅璟那雙往日明亮閃爍的眼睛,在此刻變得黯淡悲痛,他的眼睛盯着自己,說不上來的掙紮。
“顧言,我想親你。”
這個要求太突兀、太離譜,顧言呆愣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而說出這句話的正主,此刻的心境也很淩亂。
傅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被羞辱、被打罵後,還能不知廉恥地提出這種要求。
面對顧言,他總是不正常,不管是下意識的反應還是搞不懂的心思。
本來他已經妥協了認命了,都打算認可顧言的一面之詞,可……顧言打了自己後的反應又讓他看到了一絲曙光。
如果恨極厭惡極,為什麼不敢擡頭看自己……如果真的問心無愧,為什麼要發抖得那麼厲害。
重重疊疊的事态發展吞噬了本就不多的理智。
親吻……傅璟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狠得下心将顧言撞向牆,也不知道腦子抽什麼筋,敢在這種随時可能崩盤的氣氛下問出如此暧昧的話。
等反應過來時,木已成舟,收回本就是多餘。
顧言一直沒有回答,眼神已經從最開始的荒唐變作平靜。
傅璟向前走了一步,看着顧言的嘴唇,他想,或許這會是一個轉折,一個扭轉兩人病态又别扭的轉機。
所以,他誠懇又小心的問:“可以嗎?”
傅璟想過會被拒絕,拒絕也挺好的,最起碼能分裂打斷前一刻的緊張,但沒想到顧言給出的反應讓本就瀕臨崩潰的他徹底失控。
明亮燈光下,他看見顧言唇角輕輕上揚,反常又僵硬地對着他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冷漠、冷血、毫無生機,仿佛是從極寒極陰之地吹來的輕風。
明明是有肌肉協調勾勒出來的溫柔面容,傅璟卻生出寒栗之意,覺得對面的顧言就像一個旁觀者冷漠又保持距離地審視着他。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
“小傅總說出這種話不覺得惡心嗎?親我?親一個往日恨不得弄死的仇敵?我看你不是失憶,而是腦子有什麼大病吧?”
“我把話說得那麼清楚,你是知識儲備不豐,還理解能力不夠?亦或是你根本就沒有失憶,隻是還像以前一樣,故意編排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來惡心我?”
“傅璟,這樣玩我對你來說很有意思是嗎?這麼讓我對你惡心,你很高興?那我告訴你,你成功了,成功的不能再成功,沒有人讓我像惡心你一樣讓我厭煩。”
“我以為你失憶了,以為這是個好機會。畢竟你是我師哥的親弟弟,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你鬧得太僵,現在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你是有多恨我?就算失憶了,也不忘來提醒我,提醒我,我的想法就是他媽的自作多——”
“砰!”的一聲悶響阻止掉了顧言最後一個字。
血的味道太獨特,不需要仔細分辨就能被嗅覺鎖定。
顧言僵住了,眼前是傅璟近在咫尺的臉頰,側臉旁是傅璟砸在牆上血流不止的手。
感受着溫熱氣息的皮膚,顧言忽然覺得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栗,就好像有幾百條毒蛇順着小腿向上纏身,絕望無助又害怕惶恐的感覺到達了頂峰。
無人支援,無人來救。
“顧言。”
他僵硬地擡起額頭,卻見傅璟不閃不避地看着他,語氣是難見的平緩和認真:“你最好保證今天你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不然等我恢複記憶發現有一個字對照不上,我傅璟一定一定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