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出去,我吃完了,我就坐到一邊,我不出去。”蘇大強車轱辘話來回說,還是那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模樣。
“蘇明玉,我們真是把你慣壞了!你能耐了是吧?敢這麼跟我說話!你翅膀硬了,要離了這個家啊?不想在家裡待,你就給我滾!這個家我趙美蘭說了算,你不想待,立刻馬上滾!以後都不要回來!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反正,你是個女孩,我也不指着你給我養老!我們養你這麼大,也算仁至義盡!”蘇母叫趙美蘭,美倒是能沾上邊兒,可這‘蘭’的高潔清雅,在她身上絲毫不見體現,如此潑婦行徑,如此三觀崩塌的言論,讓人歎為觀止。
看着許念,蘇明成躲在一旁偷笑,蘇大強低垂着頭,神遊天外,仿佛眼前這一切,和他分處兩個世界。
聽到蘇母的話,許念哂笑一聲,心底屬于蘇明玉的委屈,一股腦的往上沖,她大聲控訴道:“你們慣着我?您說笑呢吧?從小到大,隻要你打我,他就往廁所跑!隻要你罵我,他就看報紙!他有為我出過一次頭嗎?哪怕一次也好!沒有!一次都沒有!”
“您呢?我大哥說要出國留學,堂堂清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畢業後硬是在家待了兩年,非要考國外的研究生,您什麼都沒說,賣了家裡的房子供他出國留學!一年十五萬,三年研究生,您出了!”
許念指着蘇明成,“還有這個廢物!他考不上大學,您就出錢給他塞進大學,愣是花錢給他買個文憑,畢業後又花錢托關系給他找工作,大十幾萬扔出去,您也不心疼!你真看不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面甜心奸,難出其右!”
“他要出去旅遊,您可以眼也不眨的給他兩千,我要上個強化班,隻要一千塊,您愣是說貴了,沒有!還讓我别念了!這是一個當媽的該說的話嗎?”許念質問道。
“哦,你覺得委屈了是不是?小嘴叭叭的說了這麼大一通。蘇明玉,你也不想想,你能跟你兩個哥哥比嗎?他們是男孩,你隻是個女孩罷了,我把你生下來,養這麼大,我們容易嗎?我還有罪了不成?”蘇母氣憤的強辯道,“我看,你師範也别念了,書念多了,你腦子都壞了!我們醫院最近招工,你直接去我們醫院吧?”
“我不去!以後我不會再問你們要一分錢,我的事,也和你們無關!清華,我是一定會去讀的!”許念看着蘇母的眼睛,語氣堅定道。
“随你!愛怎麼樣怎麼樣!”蘇母不耐煩的瞪了眼許念,回頭關切的詢問蘇明成,“媽看看,你手腕沒事吧?要不要媽陪你去躺醫院?”
“呵!”看着這一幕,許念諷笑一聲。
“滾出去!”蘇母呵斥道。
從始至終,蘇大強就跟個背景闆似得,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言不發,這會兒出聲了,“明玉,你别跟你犟着了,少說兩句。”
“我為什麼要少說兩句?從我記事起,她就從沒待見過我,就說過去我上學的事,早上吃早餐,我倆個總是火腿加雞蛋,我就是一碗水泡飯,他倆不是果汁就是牛奶,我就是一杯白開水!更可惡的是,我還要洗碗、擦桌子、掃地,家裡的衣服也要我洗,等趕到學校,我就是遲到,還要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被罰站,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你供他倆上學讀書,極盡所能,那我呢?我中考的時候,你連一本複習資料都舍不得給我買!你既然這麼讨厭我,又為什麼要生我呢?如果一個人的出生可以選擇,你以為我會願意選你嗎?你就不配當個母親!”許念眼眶含淚,聲音嘶啞,朝蘇母吼道。
蘇母被戳中了心事,臉頰漲紅,擡手就朝許念臉上扇來,這一巴掌又快又狠,不難看出她使了多大的力氣。
許念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神黑沉,壓低身子逼近她道:“你又想打我?被我戳中痛處了是嗎?還沒完。”
“你這麼讨厭我,到底是因為什麼?這麼多年,我一直很困惑,現在,我終于明白了。”
“你閉嘴!閉嘴!我叫你閉嘴!”蘇母看着許念了然的眼神,瞬間慌了,拉扯着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出來,可無論她怎麼掙紮,許念始終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
“十八年前的一個同學會,你偶遇老相好,兩人舊情複燃,看不上這個當初為了城市戶口而嫁的男人了。”許念說着,看了眼蘇大強,“想抛夫棄子,跟着你那個老相好去上海,可是這時候,發現自己懷孕了,又不能打掉,隻能生下來。結果你那老相知道了,立馬消失。你去不了上海,攀不上高枝,就把這一切都怪罪在我頭上?你覺得自己公平嗎?你還能理直氣壯嗎?”
“滾!你給我滾出去!”蘇母發絲散亂,氣急敗壞的推開許念,指着門口,歇斯底裡的怒吼道,神情萬分狼狽不堪。
“媽,您一定要好好活着,長命百歲!也讓我見識見識您這兩個兒子,日後是如何孝順您的?保重!”許念拎起一旁的書包,頭也沒回的離開。
“明玉?”蘇大強看着許念離開的背影,弱弱的喊了聲,就沒有然後了。
“呸,白眼狼!”蘇明成朝許念離開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揉着手腕,臉上滿是鄙夷。
許念走出小巷,回身看了眼巷口的街牌——同德裡,三個字大氣端方,她輕舒了口氣,仿佛走出了一片陰霾,陽光照耀在她身上,仿佛也比往日耀眼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