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不會真是什麼古堡吧。

他沉靜下來，看着更加平淡冷漠，我們無言相對，詭異的壓力降臨在這不大的房間。

“……這裡是哪？”

我咽下因緊張産生的口水，希望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糟糕，說不定魔鬼心情好就能放我離開。

“沃爾圖裡。”提到這個，凱厄斯的心情似乎愉悅了不少，優雅絲滑的聲音都微微上揚：“在佛羅倫薩沃特拉城，這裡是吸血鬼的皇室。全部法則由我們制定，整個世界由我們掌控。”

忽視掉莫名略微中二的感覺，一個可怕的事實浮出水面。

卡倫一家，包括凱厄斯在内的整個沃爾圖裡，以及許多我未曾也不想謀面的他們的同類……全部都是吸血鬼。

聽起來十分神奇，這種活躍在中世紀古老曆史中的黑暗生物跨越千年，重新出現在我的面前，一來就是一大片。不知道生物學家和史學家對他們會不會感興趣？可惜就我本人而言，這是一個殘酷得可怕的真相。

——無論我能否從這吸血鬼的大本營逃出去，不可否認的是，恐怕今天過後，我的人生軌迹将就此改變。

“哈，聽起來真是炫酷。”

我幹巴巴地附和，那華麗的真人雕像臉色迅速陰沉下去，不到半秒鐘又恢複如初，變臉比馬戲團著名技師還快。

凱厄斯先生，一定在戲劇方面有着了不起的天賦。

“安心在這呆着，你不會有機會逃跑的。”凱厄斯的語氣很輕，仿佛在情人耳畔溫柔呢喃。很明顯，我并不是他的什麼情人；也不可能直接頂撞到不知活了多久的暴躁吸血鬼頭上去——除非我想自殺。

我的目光又落到他有着淡金色澤的長發上。我發現他大多時候看起來神情陰郁，有些暴戾，深紅的眼睛又為此添彩。可他細膩蒼白的膚色和葡萄酒顔色的紅唇，使他顯得冷酷孤傲，隐隐透露出一種對萬物的不屑。

凱厄斯微微皺眉，一種奇怪的僥幸在我心中萌生。在我面前站着的是他而不是愛德華，真是一樁美事——否則我會被扣上“偷窺狂”的帽子，丢到大牢充當食物。

“你在想自己為什麼在這裡。”凱厄斯連眼都不眨，抛出一個猜測。我遲疑地點頭表示同意，他露出一種古怪的滿足神色，用最優雅的音調說着最惡劣的話：“你撞破了我們的秘密。現在，你隻有兩種選擇——”

高高在上的審判者向無辜的羔羊降下他的判決。

“轉換，或者死亡。”

……死亡。冠冕堂皇的兩個選項，留給人類的結局無非隻有一個。我忽然想起愛德華自稱“猜得到”，愛麗絲所謂超強第六感，都是在為吸血鬼身份做掩飾，他們在以一種不暴露自己的方式同人類和平相處。

而現在，僅僅因為遭遇意外襲擊，我就要結束自己的短暫的一生嗎？

這不公平——即使是吸血鬼世界法律的化身，也不能随意裁定一個無辜人類的去留。我知道随便來一個非人物種都可以輕易折斷我的脖頸，死亡不過是瞬息之間；然而事實更加荒謬，沃爾圖裡這最大的劊子手才是那個給我“轉換”選擇、避免死亡的“救世主”。

查理會發現我失蹤了嗎？卡倫一家會救我嗎？古怪的夢境會有答案嗎？

在沉重的事實面前，我也不過是一個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因查理收養而意外延續的十六年生命并未引領我觸碰死亡的真正含義。這個詞彙在舌尖被反複揉撚，陌生到我不知自己是否畏懼它的到來，但我深知，生命絕不是什麼可以輕易丢棄的東西。

凱厄斯無視了我的緘默：“享受你最後的人類時光吧。”

也許渺小蝼蟻的命運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聽啊，寒風中呼告的号角從未叫人們屈從，而自由之風永遠吹拂。

——我得盡快想辦法離開這真正意義上的“鬼地方”，聯絡上卡倫和查理。

金色的看守毫無離開之意。我猜不透凱厄斯的想法，聽他的意思，他似乎想見證我的死亡，但又感覺有哪裡不太對。

“可以帶我出去看看嗎？我是說，這座……城堡？”希望隻是在城堡内部并不會引起看守者的警覺，可他的眼神依舊流露不滿。

“剛才明明有人說了‘享受’。”

凱厄斯威脅般地朝我磨牙，似乎在懊悔從自己嘴裡吐出的單詞。獵人稍微眯眼，獵物便箭在弦上。

“挑釁我？”

“請求您。”

“改掉你的尊稱。”這反應确實在出乎我意料——高貴的上位者猛地站起，像是聽到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不對呀，以他的個性來看，此人是很享受被追崇的古老貴族之流才對吧？

凱厄斯迅速恢複常态，我幾乎要以為剛才那一下是我的錯覺。他緊挨着床邊，以某種居高臨下的姿态俯視着我，處在隐隐要發火的邊緣。

……可憐的床，希望不要被吸血鬼的怪力擠壞。

“辛西娅，叫我的名字。”

無聲的對峙間，美麗的怪物稍稍放低頭顱，我聽出他在盡力克制語氣中一種我不理解的煩亂。我身上是有什麼他需要的價值嗎？所以現在還能和他對話，而不是做一具冰冷的屍體？

“……凱厄斯。”

他眼中的認真讓我下意識為之顫抖。我完全看不懂這個可怕家夥的想法。

“那……城堡的事情？”

和來時一樣，把門拍地震天響。暴君離開得太快，我隻能捕捉到一個金色的殘影。

“如你所願。”

冰冷的一句話被扔在原地，逐漸沾染室内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