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了早上小組長挑釁謝文的一幕。
謝文聽不進老師說的話,她受了委屈,滿身怨氣發不出去,隻剩心頭苦澀,鼻頭發酸,記筆記的手指捏得用力,但一字未寫。
看着這樣的她,宋贊心裡也不好受,了解完前因後果,更不知道該從哪解開這個結。怪自己沒做好粉絲管理,怪自己對她的小說産生好奇心,還是怪自己生得太好,和男主有太多相似之處?
“同學們,下周有月考,關乎大家作業量的時刻到了。考得好的同學,老樣子,少做作業;考得差的,就得加做作業。”宋贊收回眼神,在手機日曆上記下月考時間。
謝文用左手托着腦袋,斜過頭後,更為自然地觀察宋贊的神色。她在等,等這位眼力見百段的優等生同桌向她道歉,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二能讓自己心情好起來的辦法。另一個法子是等小組長上門道歉,很明顯,這條更不可能。
兩人各懷心思熬了半節課,還是謝文先熬不下去,寫了小紙條遞給宋贊:“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動了我的小說本?”
群裡的照片不是宋贊拍的,他自然不可能背下這個鍋,主動暴露自己做的虧心事。他不假思索地寫下“不是”二字後,頓了一下,小小地在紙上補了一句“對不起”。
為了什麼而道歉呢?就當是為自己不僅偷看小說,還找到了謝文連載小說的網站,順手注冊讀者賬号,把書收藏到書架裡這件事而道歉吧。
别人的想法、自己的出生、偶然的巧合,他都無法控制,唯獨這件錯事他知道不行還要去做,隻能為做過的錯誤行徑道歉了。
他雖然道了歉,但沒有任何悔改的意思。在把紙條遞回去的那個瞬間,他想到的是:今天回家後再注冊一個新的賬号,僞裝成系統刷數據的模樣,混迹在諸多數據号裡,永遠隐藏身形。隻要謝文沒有真正抓住他的把柄,他就能永遠在暗處等待更新,踏入她所構想的新世界。
順便,他還得幫謝文一點小忙,把另外一位偷拍的人抓出來,别壞了大作家的心情。一旦他就沒更新看了,人生中的樂趣就少一樣。
看着遞回來的紙,謝文在盡可能不打擾老師的情況下,慢條斯理地把紙撕個稀碎。她要到了這個道歉,心裡也算好受一些,至少宋贊也知道那些迷妹到底為什麼會忽然挑釁她。
隻要再解決了這個禍害……謝文狠毒的目光透過鍋蓋劉海射向小組長,在腦袋裡重新複盤了一遍剛剛吵架的場景,小組長的擠眉弄眼,語氣裡的陰陽怪氣都收在她的眼裡。或許以後能當做小說素材使用,但現在的她絕無可能咽下這口氣,她的眼神又陰沉幾分。
小組長覺得背後一陣陰冷便回過頭,兩人碰巧對視一眼,又很有默契地移開了視線。她們都知道這件事沒完,直到新契機出現前,這件事都沒完。
宋贊看在眼裡,從未有過的情愫在暗地裡湧動,他想抓住端倪一探究竟,回過神時卻撈得一場空。
快下課時,老師再次提醒同學們:“别不重視月考,每個認真學習的人,或多或少會有些進步,這是自己交給自己的答卷,希望努力的同學們都能獲得好成績。”
謝文才整理好心情,聽見“月考”兩字後,心情又變壞了,對差生而言,考試就是噩夢。她無意識地看向宋贊,下輩子她也想投胎成頭腦聰明,家底殷實的帥哥。他的成績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人發出“為什麼不跳級”的疑問。而且他額頭飽滿,眼窩深邃,五官立體,相貌端正。笑起來隐約露出兩顆小虎牙,俏皮又陽光。洗幹淨的白色t恤外挂着全校統一的黑白色運動服,它正散發着淡淡的橘子味洗衣液香氣。多少女孩子希望有這麼一位聰穎又清爽的少年能停留在自己的記憶裡,哪怕隻有一個畫面框住了他,最好,他也在注視你。
灼熱的視線把自己從上到下打量個遍,宋贊再也無法忽視視線的主人。他重新撕了一張便簽條,利落地寫了一句話:“老師讓我成為你的同桌,就是來幫你學習的,快考試了,有什麼不會的盡管問我。”
他想得很遠,如果謝文月考沒考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想寫更新。她不寫更新,他就沒小說看;沒有小說看,他就沒有樂子;沒有樂子,他心情也不好。所以,當務之急是讓謝文順利挺過月考。
謝文也不客氣,她已經過膩了手寫一遍稿子再機打一遍手稿的低效率生活。把成績提起來,光明正大地帶着手機來學校碼字,一直是她學習的動力和追求。可她漏掉的知識點太多,想補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補,所以總在惡性循環。
但她不敢答應。宋贊的迷妹太多,說兩句話的關系都能被小組長膈應,真讓他來幫自己補習,不知道會被欺負成什麼樣。謝文把紙條原模原樣地推了回去。
宋贊沉思一會兒,迅速寫上:“如果是因為害怕被欺負的話,那我就一直陪在你身邊,早上去接你,晚上送你回家,她們看在我的面上,肯定不敢輕舉妄動。”
看完紙條上的話,謝文奇怪地瞟了宋贊一眼。要不是自己要家世沒家世,要相貌沒相貌,要錢沒錢,要頭腦沒頭腦,她肯定會錯以為宋贊對自己有意思。這世上還會有這麼善良的高中生嗎?他圖什麼?圖一份輔導差生變優等生的成就感嗎?
話說到這份上了,她再想拒絕也找不出理由。對于本職是學生的她來說,這就好比走在路上也能撿到中了一千萬的彩票,再不撿起來,别怪老天爺不幫你。
“小組長給你的。”前面的同學趁老師不注意忽然扭頭,手速極快地扔了個紙條到謝文的桌子上來。
聽見“小組長”三個字,兩人就有不祥的預感。
謝文顫巍巍地打開紙條,上面用紅筆歪歪扭扭寫了一行字:不要再和宋贊講話了,老師已經瞪了你們好幾眼,你就沒有一點羞恥心嗎?要是你害得全組平時分被扣,放學後有你好看!
小組長寫最後幾個字時,紅筆好像漏了墨,朱紅的墨迹在紙上抹開,仿佛……她不敢繼續想。
這份威脅非常奏效。宋贊能在學校裡一直陪着她,能在上下學途中陪着她,但他能陪伴她多久?也許上個廁所的時間,她就會被關在廁所隔間裡被迫反思;也許在兩人都沒注意的陰暗角落裡,就有人向他們潑洗拖布的髒水……隻要被小組長逮到疏忽的瞬間,她的校園生活就完蛋了。
成績可以慢慢往上提,但校園生活就這一次,命也隻有一次。謝文再三思考後,寫下“謝謝你,但是抱歉”的語句後,傳給了宋贊。
宋贊愣住了。他的手指抽搐兩下,強行止住握緊拳頭砸桌子的憤怒感。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有人能拒絕他兩次。而事情的源頭來自疑似對自己抱有别樣情愫的人?他裝作找錢才同學有事的樣子扭了下頭,用餘光捕捉小組長的位置,強行在擡眼前壓下眼底冒上來的怒火。
這一瞬間的小火苗,謝文沉浸在痛失一千萬彩票的悲傷中,沒能捕捉到。
但剛好被确認紙條是否傳到的小組長看見了,她覺得此時此刻的宋贊格外陌生。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宋贊恢複了原狀,小組長也疑惑了,難道是自己看走眼,公認的天使怎麼會露出閻王爺的表情?
宋贊也不再問了,他的做人原則之一,就是“再一再二不再三”。當務之急,得處理掉自我感動的小組長。他回過頭,轉起筆,盯着黑闆,帶上假笑面具,繼續用餘光打量着小組長,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