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這柔魚是在哪買的?”
侯管家站在鍋前,對鍋中翻滾着的一坨啫喱狀糊糊,表情僵硬。
他輕輕攪動着鍋鏟,生怕破壞了這份即将出鍋的美食,畢竟他也是頭一次見煮着煮着會自己化掉的魚。
“看這這色澤跟外皮,不會是那魚市裡大甩賣的貨色吧?呵呵老爺您真是會挑。”
一下子就買到鱿魚它老祖宗了。
侯管家在心裡腹诽道。
沒準這條魚上岸那年估計開國皇帝還在當兵吧?!!
“你這次可就猜錯了。”
黎尚書從書房踱步而出,他捋了捋胡須。
“這柔魚是冰井務的監官贈予我的,根本沒花錢!”
“冰井務?”
侯管家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那可是皇家的冰窖,管理海産冰鮮應該也是一絕,這柔魚如此與衆不同,難道是是他沒有見識過的極品的海貨?
他敬佩道:“老爺您真是交友廣泛,連這等好物都能輕易得之,實在是讓人佩服。”
是他想多了,就連他們府中的花園裡種的都是菜,他家老爺除了買點調料之外在吃食上根本舍不得拿出一文錢。
難道是他家老爺終于窮的連同僚都看不下去了?
黎尚書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得意:
“這柔魚可是在前朝的冰庫裡封存至今,當年為了保存其鮮美,特意埋藏在最深的冰層下,如今才被翻了出來。”
侯管家:“……”
說來說去還不是陳貨嗎?
而且還是至少兩百年以上的陳貨!!!
說不定這條魚上岸時他們大雍還沒統一呢!
侯管家在心中尖叫,面上卻不動聲色,真不知道他家老爺到底為什麼能窮成這樣。
這時孫大夫帶着小夥計走了進來,“這屋裡什麼味啊?”
他一進門,便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怪味吸引,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氣。
“嘔……”
小夥計沒忍住幹哕了一聲,這味道,怎麼像是他爹趕了一天山路脫下來的臭襪子一樣。
是有人在鍋裡煮囗嗎?
“你們來了,快嘗嘗這魚做的怎麼樣。”
黎尚書招呼他們。
孫大夫目光掃過桌上那盤色澤詭異還透着幾分不自然的不知名東西,眉頭微蹙,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
他都不用問,這肯定又是黎尚書又從哪個犄角旮旯淘弄出來的。
“你别看它雖然長得不咋地,但萬一嘗起來還可以呢?”
黎尚書絞盡腦汁為他的魚努力辯解道。
其實他也不确定這玩意能不能吃,不然也不會把孫大夫父子都給叫來了。
即便是中毒了,大夫就在旁邊,搶救也方便。
孫大夫:“!”
那根本就不是魚醜的問題好嗎?它就是變質了!
變質了懂嗎?!!
況且一條變質了的凍魚,再加上侯管家那‘鬼斧神工’的手藝,這玩意就根本不能吃好嗎?
看着神情猶豫的黎尚書跟拿着藥箱已經準備就位的孫大夫父子倆。
侯管家身先士卒,毅然決然地伸-出筷子,夾起一段幾乎透明的觸-須,放入口中。
“!”
他咂咂嘴,忽略惡心反胃的感覺,眼中透出一絲懷念:
“這個鱿魚……小時候好像抱過我。”
“這是什麼意思?是魚不新鮮了,還是說它活着時年紀很大?”
小夥計好奇地也伸筷夾了一口,
“嗚……”
口感有點像他那被汗漬盤包漿的彈弓,但味道更像是掉進鞋子裡的敗醬草。
為什麼會有人想把這玩意放在鍋裡?
這和直接吃一具幾百年前的僵屍有什麼區别?
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強烈沖擊。
他轉身看向黎尚書:
“大人,這柔魚性味或許已有所變化,還是不要再食用了,以免傷了身體。”
小夥計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了。
求求您了,快放過這條魚,也放過自己的嘴巴跟腸胃吧。
黎尚書聞言,臉上神色稍斂,他未曾料到這孩子會如此直接地提出此事,一時之間竟有些尴尬。
孫大夫輕咳一聲,試圖緩解氣氛:
“昨日傳來消息,大娘子應該今日就能回京了,現在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近幾年黎夫人的郁症越來越重,起初隻是驚恐擔憂有人來偷她的孩子,後來竟逐漸有了攻擊性,對任何人都無差别攻擊。
黎尚書遣散府中下人們,散盡家财為夫人尋醫治病,那幾年裡,他們都沒怎麼見過黎尚書的長相,每天打開門都是鼻青臉腫的。
後來得天衍道長贈藥,病情得到了穩定,可好景不長,今年年初夫人又開始複發,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