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盛京正值大暑節氣。小河村最氣派的青磚大瓦房院門前，來了幾位貴客。

“所有人都在這裡了？”馬車裡下來一位青色天鹿紋素緞白鹇補服的年輕官員問道。

陳裡正慌慌忙忙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回大人，全村的人都來了。”

他們小河村雖然受京城管轄，可說偏僻也挺偏僻，這從五品的郎中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算是天大的官了。聽說有官員要來村上統計人口，全村的人都擠在村門口等待戶部的人來。

“娘，劉家姐姐怎麼不在這。”

一道細細的童聲冒了出來，站在她旁邊的婦人環顧四周，也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朝人群中間畏畏縮縮的男人揚聲道：

“劉老-二，你家的大丫頭怎麼不在？”

聽到聲音的年輕官員眉心微微動了動，扭頭看向人群，“怎麼回事？誰是劉老-二？把戶帖拿出來。”

衆人散開，把躲在後面兩腿發軟的劉二賀推到前面。他不敢直視年輕官員的眼睛，隻在牙縫裡哆哆嗦嗦擠出來一句：

“大丫她上山采藥去了，還沒回來。”

婦人聽見這話，嗤笑道：

“我昨個就沒看見這孩子上山去采藥，不會被你給賣了換錢了吧。”

人群中聽到婦人這話，其他人想起了什麼，目帶譴責地看向劉二賀：

“這可沒啥準，他家那天寶三天兩頭在外面惹事，這點家底都讓他給霍霍幹淨了。”

“就是，我前些天還看見他家劉天寶跟人在外面吃飯，用自己親姐姐的拿命掙來的錢去揮霍，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心安。”說到這裡，那人還狠狠地唾了一口。

劉二賀是個孬貨，可他媳婦趙氏卻是個膽大包天的潑皮，聽到有人罵她兒子，頓時不樂意，也不管什麼大官不大官的，直接撒起了潑：

“我家天寶可是好孩子，李翠荷你就是生不出來兒子盼不得我家天寶好。她一個做姐姐的給我們天寶換點錢花怎麼了？"

眼看她越說越難聽，年輕官員和幾名屬官對視一眼，大雍嚴禁人口買賣，近些年更是嚴抓嚴打，不管村民所說情況是否屬實，他們都得把這對夫妻帶走審問。

陳裡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從袖子裡掏出戶帖，“沈大人，所有人的戶帖在這裡了，給您過目。”

沈正接過戶帖，但沒有立即翻看，他輕輕掀起眼皮，漠然地看向劉二賀夫婦：

“依我朝律法，賣人口者要被處以‘磔刑’的，其從犯和受益者也要服苦役流放三千裡，若是主動承認，可酌情減刑。你可要想清楚再說。”

青年的表情淡淡，語氣平靜，仿佛在詢問他們的同意。

可隐含的淡淡威壓，仍讓趙氏心裡一陣驚顫，她聽不懂啥是“磔刑”，但她明白苦役和流放，三千裡呢，這和要她的命也沒啥區别。

“沒，沒來得及賣。”

她聲音哆嗦，說話結結巴巴，仿佛舌頭被粘在上颚上。

“我隻是教訓了她一頓，把她關在家裡的柴房裡了。”

沈正擡頭看向村路的盡頭那個破敗地有些格格不入的房子，幾人朝那邊快步走去。事關人命，還是得親自去查驗一番才能安心。

窄小昏暗狹小的柴房，少女點燃攢了很久的積蓄才買到的兩支蠟燭，按照紙上的步驟用自己流血不止的手在地面上畫出了那個奇怪又複雜的圖案，磕磕絆絆的背着那段在心底念了千百遍的繞口咒語。

她潛意識裡也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荒唐，可她也沒有其他能自救的方法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柴房中一切如常，少女因為失血過多癱軟在地，合上了眼。

在她停止呼吸的前一秒，陣法光芒大盛，一對紅色的尖角從陣法中探了出來。

華麗的黑紅色長袍，梳理得精緻整齊的巨大黑色羽翼和長發，還有那雙标志性的宛若紅寶石般的眼睛，無不顯示這是一位貨真價實的惡魔。

莉莉絲從魔法陣中現身，紅唇微啟：

"是你召喚我嗎？人類的少女。"

無人應答。

她清了清嗓子，聲音提高了幾分，像是為自己造勢：“是你在召喚我嗎？人類的少女。”

！！？

沉默的空氣中充滿着尴尬的味道，令惡魔感到窒息。

她低頭掃視柴房的四周，終于在她那繁瑣華麗的的碩大的裙擺下找到了可憐的召喚者。

莉莉絲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少女竟然長着她一樣和黑色長發，用彩色的布纏繞成好看的形狀，隻是她衣裳上凝着血污，頭發上也沾滿了粘稠的血液。

“噢，這一定是一個飽受折磨和貧困之苦的可憐孩子。”莉莉絲想着。畢竟哪個生活幸福的人類會想要和惡魔做交易呢。

“就讓無所不能的莉莉絲大人來幫助你吧，隻需要付出一些報酬。”

莉莉絲手中升起一縷黑霧，她将它團成一張羊皮紙和羽毛筆，彎下腰：

“你好？”（加西亞大陸通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