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事外,以鄰為壑大概一直都是謝惟灼的處事方式,長期站在上層,前有墊背,後有靠山,那怕犯了滔天的罪行也能将自己摘的幹幹淨淨,這樣的人,到底會害怕什麼?
淩酒來到謝惟灼發的地址,心情複雜地看着路燈下的人。
他仿佛已經等了很久,地上的煙頭四處散落,昏暗的光渡在身上,描繪出他側臉流暢的線條,黑色的牛仔外套和内搭的純白兜帽衛衣,讓他看起來放蕩不羁卻又充滿了少年的氣息,他掐着煙散漫地站在哪兒,光是高挑的身材都忍不住讓人側目。
淩酒無法與他人感同身受,謝惟灼前天兇殘粗暴的行徑在他心裡留下來可怖的印象,差點被殺的人如今躺在醫院裡接受不公平的處置,而始作俑者卻無所事事,滿不關心,淩酒不禁感到惡心,但他沒辦法遠離,反而需要忍受着去接近。
謝惟灼腦子混混沌沌的,給淩酒發完信息後,他就拒絕了徐州新他們的邀請,獨自站在這裡等着他來接,也不知道方言旭今天給他灌了什麼酒,明明有意識,但總感覺不清醒。
他數着面前開過去的車,數到第99倆的時候,他被陰影所籠蓋,謝惟灼擡起頭,先入目的是熟悉的藍白校服,再是淩酒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奇怪的是,今天不怎麼反感,他扯唇笑着,聲線嘶啞。
“100!”
淩酒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隻覺得謝惟灼看起來有些不正常,眼睛裡沒有了平時的攻擊性,眼尾下垂,微微泛紅,像是一隻等着被抱回家的大型犬。
“你喝醉了。”說完,淩酒覺得有些不可置信,謝惟灼竟然還會有這種時候。
然而當事人看起來并不想承認,他用力推了淩酒一把,然後不滿地大聲嚷道:“放屁,以為都像你啊,兩杯就倒!”
謝惟灼很不高興,他今天明明就隻喝了兩杯,怎麼可能醉,淩酒應該是還沒睡醒。
恍惚中,他好像想起來喝之前方言旭的話:“來來來,這是這家新出的,醉千杯,普通人一口就倒,謝老大來試試!”
他當時沒什麼心情,酒送到他面前就接了,兩杯下肚,他久違的感到昏沉,模糊的彩色燈光讓他内心迫切的想走,于是借口先行離開了。
沒想到這次栽了,謝惟灼更感煩悶,他繞過淩酒就要走,手卻被拉住,手腕上冰涼的觸感這次沒有再刺激到他,反而更加貪戀,他轉頭,眼神迷離,不解的詢問:“幹嘛?我要去買東西。”
淩酒松開手,指着那些往來的車輛,違心的提醒他:“想被撞死啊?”
或許是晚風太過溫柔,連帶難聞的汽車尾氣都消散到了空氣裡,又或許酒精的刺激讓他本能的需要涼意。
謝惟灼擡手左右打量自己剛剛被拉的手腕,很輕地開口:“好冰啊。”
“……”
淩酒實在沒有耐心和他耗下去,看到有計程車開過來,他揚手攔住,然後把還在看手腕的謝惟灼塞進去。
“師傅,去天府街,”說完他傾身給迷糊的謝惟灼系好安全帶,不耐地問道,“你要去買什麼東西,等會兒應該會經過便利店。”
熟悉的薰衣草香襲來,謝惟灼這才切實的感受到醉意上頭,他偏頭看向窗外閃過的霓虹燈,道:“我要去買顔料,紅色,黑色,白色,還有……”
他卡頓了,他不知道自己還需要什麼顔色,腦子裡一片混亂,黑暗的閣樓,破碎的玻璃,強烈的白熾燈一幀幀的出現。
謝惟灼轉過來,淩酒身上的藍沖擊着他的視線:“還有藍色。”
這是一個陌生的顔色,他想。
淩酒覺得自己沒辦法理解一個殺人犯的思維,他打開窗吐了一口氣,接着謝惟灼莫名其妙的話道:“買這些幹嘛?”
等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風變的生冷,小小雨滴飄進來的時候,謝惟灼依舊沒有回答他。
淩酒關上窗,借着反光的玻璃,看着謝惟灼輕靠在窗邊,眼神茫然。
小小的空間陷入了安靜,耳邊隻有雨敲打玻璃的答答聲,誰也沒有再開口。
到天府街的時候,雨已經下的很大了,淩酒将人先安置到車上,自己沖進雨幕買傘。
然而回來時,計程車不見了蹤影,餘留謝惟灼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哪兒,頭發被打濕,乖順地垂在額前,他看着撐着傘走過來的淩酒,依舊是那一副淡然的神情。
“你站在這裡幹嘛,不是讓你待在車上等我嗎?”
“顔料是用來折磨人的,我不要藍色了。”
驟然聽着這句遲來的回答,淩酒渾身僵硬,捏着傘把的手用力的攢緊,他看謝惟灼的眼神變得嫌惡,仿佛在打量一隻偷食羊群,還要将自己僞裝起來的狼,惡劣至極。
“你自己聽着不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