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收拾了竈台和碗筷,阮祺便去魏嬸子那裡取了今天要縫補的衣裳。
隻有五件,都是孩子的外衣,估計是玩鬧時弄破的,肩膀和膝蓋處都撕開不小的豁口。
“小孩的衣服?”清珞倚在窗邊問。
“嗯,”阮祺點頭,扯了針線開始縫補衣上的破洞,“拿給我縫的,一件能賺三四文錢。”
阮祺大伯是獵戶,家裡農田不多,基本伯母一個人就能忙完了,平日裡連做飯都不需要阮祺插手。
他能做的最多也不過是打掃下房間,或者找點零碎活填補家用。
當然,說是填補家用,但過去大伯一家從來不肯要他的錢,甚至偶爾還會多給他一些。
阮祺手裡的錢基本都能自己存下來,等到過年時買料子做衣裳,或者淘換些自己喜歡的小物件。
清珞偏過頭,百無聊賴看面前人的動作。
阮祺針線利落,不僅将衣上的破洞補好,還在破口處縫上新的花樣,有的是野菊,有的是蒼蘭,指尖大小的花簇,簡單卻不失精緻。
清珞打量着阮祺,發覺他此時的表情似乎有些嚴肅。
“沒事。”不等他開口,眼前人先回答道。
阮祺生了雙杏眼,臉蛋圓圓,隻有下巴是尖的,平日無論做什麼表情都叫人覺得可愛讨喜。
如今神情繃着,倒顯得兩邊的臉頰更加圓潤了。
他含糊着将線頭咬斷:“就是發愁以後該幹些什麼。”
先前在大伯家裡吃穿不愁,阮祺從未考慮過生計的問題,現下有了新家,新郎君又是體弱不能勞作的,阮祺頓時覺得肩上的擔子有些重了。
仔細算算的話,每日吃食加上柴炭,他和郎君至少也要花費四五十文錢,這還不算未來可能支出的醫藥錢。
茗醝酰醬菜與薪,哪一樣都要用錢。
偏偏阮祺過去心思簡單,隻會縫補衣服這一項手藝,加上最近能縫補的衣裳明顯見少了,也不知道往後該怎麼過活。
“旁邊柴房裡似乎有漁網,院門外面就是河岸,不知能不能用來捕魚。”清珞随口道。
“有漁網?”阮祺愣住,下意識停住針線。
這舊宅裡有前主人留下的細竹釣竿他知道,但居然連漁網都準備了,這前任主人别是靠捕魚為生的吧。
因為急着确認漁網還能不能用,阮祺也顧不上手裡的衣裳了,将針線簍丢到一旁便跑了出去。
片刻後急匆匆跑回來,滿臉喜色道。
“能用!好大一張漁網,趁現在天還亮着,我們到外面去試試吧。”
阮祺臉頰紅撲撲的,眼睛又圓又亮。
清珞沒應聲,感覺心頭像是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了一下。
出門幾步遠便是蕪水河。
阮祺第一回用漁網這種事物,先扶着清珞在院門前坐好,挽起袖子,找了個碎石比較少的河岸,小心翼翼将漁網抛出。
“呵。”
正在岸邊垂釣的中年帶着鬥笠,全程目睹阮祺的動作,險些被他逗笑。
“祺哥兒這是打算撈水草嗎,把漁網抛這麼近,等下别被碎石勾破了。”中年國字臉,八字胡,正是蕪河村的裡正江聿升。
“江叔。”阮祺站在原地。
“瞧見那邊的漁船了嗎,”江聿升擡着下巴,給他指了指遠處的河面,“咱們蕪水河裡的魚群少,漁網要在河當中抛才行,你這樣忙到傍晚也撈不上魚……”
江聿升話音未落,那邊阮祺已經将漁網拽了回來,一起被拽上來的還有一網兜活蹦亂跳的小魚。
江聿升眉心直跳,盯着對方手裡的漁網,又低頭看向自己的魚竿。
“真撈上魚了,不對,我都坐一早晨了,根本連半條魚都沒釣到。”
阮祺顧不上理會他,舉着漁網給不遠處的青年瞧。
“快來看,我抓到魚了!”
清珞扶着矮牆走過來,颔首道:“不錯。”
“你先坐那邊等着,别吹了涼風。”
第一次嘗試就能成功,阮祺頓時多了幾分信心。
這個季節的魚賣不上價,他這一網兜雖然瞧着多,但除了裡面兩條河豚還能賣些錢外,其餘全加起來也不過幾文錢。
用院子裡的破水缸裝了魚,阮祺再次将漁網撒進河裡,随後一臉期待地望向水面。
旁邊江聿升揪着胡須,都有些懷疑人生了。
左看右看,最後還是忍不住潑冷水道:“你小子就是運氣好,估計是剛巧有魚群撞到你的漁網上了,怎麼可能每一回都這麼好……”
話沒說完,江聿升的嘴巴緩緩張大,眼看着阮祺神态輕松,再次拽起一網兜的魚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