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刹得激烈,藍非歡身子往前沖,腰痛得險些哼出來。
“我給你機會談,你若是不領情,就不要怪我來硬的。”藍忠秀從衣袋拿出一個名片放到身旁座上。
藍非歡瞄一眼,名片擡頭是試管孕育醫療中心。
“哼。”藍非歡冷笑,故意用關懷的語氣講:“爸爸,您是怎麼了?不是一直老當益壯?竟然連……幾毫升的精華都沒有?”
藍忠秀拿起那名片遞向藍非歡,面冷如霜,“煦陽市,花園街派出所,于宏然小巡警,隐瞞曾在私人企業任職期間犯下盜竊罪的曆史考取警職,藍檢察官,請問這能不能舉報?”
背脊一股涼意直竄上腦門,攥緊的拳頭浮起條條青筋。
藍非歡又恨又怒。恨他爸不擇手段,怒自己當初忽視了宏然替他搶回電腦的事。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癡纏魏如薰十餘年的戀史讓藍非歡把這句詩體會至深。
若真的愛,就要把愛時刻放在心上首位,不要等到愛已逝去還要折枝,徒增傷害。
查了一遍高鐵班表,藍非歡就買最快能見到宏然的車票。他給賽會負責人發簡訊,說家裡有急事,無法繼續參賽,同樣的信息他也發給自己的直屬上司。
關手機前給宏然打了電話,是特意等到宏然的午休時間撥電,藍非歡此刻不想用沒有溫度的文字對待自己愛着的人。
“我現在坐高鐵回來,你下班後來車站接我好嗎?我等你。”
宏然沒有問藍非歡任何問題,隻興奮地說:“那我們晚餐吃牛排!我剛好有充話費送的優惠券!”
藍非歡握緊手機,用低沉的嗓音帶出心裡最直接的欲望:“我要你吃我。”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回複一句生硬的台詞:“becareful what you wish for.”
小男友生澀的聲演技巧讓藍非歡差點笑出聲。
三個小時的車程在平靜中渡過,藍非歡心思澄澈,沒有半點雜念,他知道若想保護一個人首先就不能讓那人孤單,這道理如此簡單,他不明白魏如薰當初擁有自己時為何以為自己可以忍受周而複始的孤單。
還好現在已經沒有去明白魏如薰想法的必要。
列車準時到站,時間尚早,還不到宏然下班的時候。藍非歡找一家便利店,買一杯黑咖啡,站在能看見天空的地方等。
仰頭看天,脖頸因而伸展得舒服,不經意就想起曾幾何時自己每日捧着咖啡,在藍海頂端俯視魏如薰總會走過的路徑,次次都等得眼花、脖子疼、腰酸。
從前為了和魏如薰在一起而克服的每一個難關仍然清楚地刻在藍非歡的記憶,然而已一點都不懷念,那些回憶裡太多自己獨自一人的苦悶。
真的太累。
三年前被爸爸關起來威脅的那一次,藍非歡想過就屈服吧,給藍家留個種,那樣就可以和魏如薰在一起。
在腦中勾勒和魏如薰一起的生活,一起睡、一起吃、一起看每天的日出日落,一起享受歡樂,一起努力打拚……忽而發現這樣的日子已經有過,魏如薰卻還是離開自己。
魏如薰是個不停往前進的人,遑論要他後退,繼續和他在一起隻會更累。
藍非歡醒悟,單方面的疲累終會令愛戀的花枯萎,永遠無法結果。
“非歡!”熱情又雀躍的叫喚由遠處傳來。
藍非歡這生人除了宏然之外,未有第二個人用這麼飽滿的情感呼喚自己。
宏然快跑來到跟前,第一個動作就是替藍非歡拿行李,接着就給藍非歡遞一個保溫瓶。
“低因咖啡,味道沒差。”宏然臉上的笑燦爛得像初戀中的少年。
藍非歡接過瓶子,握住宏然的手,牽着往外走。
宏然沒開車,藍非歡不在意,一直握着宏然的手在站牌下和許多人一起等公車。
看宏然,宏然就躲,臉頰绯紅,是害羞不是抗拒,他要是抗拒随時都可以把手抽離,藍非歡握得不緊,像一般人握着從不離手的手機,不費力、不累,卻不會掉。
車上一路無話,但不尴尬,藍非歡放松地讓肩膀和宏然相依,車子晃動,他們一起晃。
頻率相同的生活節奏叫藍非歡覺得很舒服。
“非歡。”從車站步行回家時,宏然在一個巷口拽住藍非歡,指着巷子裡的牛肉面店:“這幾日派出所忙,我都沒做飯,冰箱沒有方便煮的食材,買面回去吃好嗎?”
藍非歡答應,來到店外時,他就放開宏然的手,鄰裡街坊都知道他和宏然的職業,要免人口舌八卦,适當忍耐還是必須。
“檢察官 ,公幹回來啦?”面店老闆認得藍非歡,藍非歡微笑着點頭。
“昨天記者來問你抓通緝犯的事,我把你一個人單槍匹馬勇猛抓犯人的事說得不能更精彩!你要是受褒獎,來吃份大碗的慶祝吧!”
藍非歡還是微笑,意料中事,從見到藍忠秀那一刻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今後的日子不可能平安渡過,任何針對自己的災禍會紛至沓來,即便再荒謬都是合理。
“啊,對了,非歡,我找到那隻報失的緬因貓!原來一直躲在公園樹上,追着母貓發情時剛好被我看到!”
藍非歡僵硬的微笑瞬間化開成迷人的弧度,擡手搓宏然刺刺的頭,“你是幸運星。”
“我會把好運都給你。”宏然把手滑進藍非歡掌中,手指與藍非歡緊緊相扣。
店老闆剛好掀鍋蓋撈起燙熟的面,沸水冒出的氤氲熱氣,像一層屏風,阻擋住世俗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