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警惕自己勿要被魏如薰擺弄情感,一方面又感歎魏如薰這聲道歉如果來得早一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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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訴人競賽總決賽是後天,魏如薰要藍非歡盡早住院做術前檢查,可又想看他大顯身手。
難得的一次魏如薰不知該給人拿什麼主意?雖然那人很顯然是要去比賽。
從診所回到酒店前,魏如薰買了養顔糖水,糖水裡有桃膠、銀耳、紅棗、雪梨、枸杞子,還有冰糖,他本來不知道要買哪個,老闆娘問他給誰買?他答說買給家裡的伴,老闆娘就給他推薦這個。他問補不補?甜不甜?老闆娘說特别補、特别甜,他就買了一大份。
到酒店後,魏如薰到廚間去倒糖水,出來時就見藍非歡盤腿坐地上、彎腰駝背讀資料,他立刻放下托盤,走到藍非歡身後,抱小孩那樣把人拉起來放到沙發上坐。
“明明有沙發,怎麼坐地上?你是腰不夠疼?”魏如薰不客氣地捏藍非歡腮邊肉,捏不起多少。
藍非歡沒回嘴,飄忽的眼透露着抗拒意味。
魏如薰立刻松手,發覺這男人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不再順從自己這點是可以理解,畢竟是自己之前讓這人失望又死心,可這人變得不似從前那麼傲氣就不太能接受,雖然現在這樣不開心卻不表達的委曲巴巴模樣是……挺可愛。
“喝糖水嗎?”魏如薰揉揉剛才給捏起來的臉頰肉。
“不餓。”
“不餓也能喝,是甜品。”魏如薰伸手抓住這人腰側,這腰明顯比從前扁太多,“你吃胖一點可以嗎?”
藍非歡漂亮的唇撅起來,“如……”,開口後便遲疑,随即竟突兀地改口,“魏律師。”
魏如薰手起掌落,掴了藍非歡一嘴巴,但并沒用力,“像以前那樣叫我。”他警告。
以為這麼做會令藍非歡反抗,沒想這人竟低下頭,依稀聽見他磨牙,像在憋着痛苦的事,好似剛才不是碰了他臉蛋一下,而是拔了他一口牙。
“你這什麼意思?”魏如薰終于忍不了,他看不慣藍非歡一幅藏着滿滿糟心事又不講的窩囊樣,雖然從前藍非歡也不會把家庭和工作壓力挂在嘴邊,但至少會纏着他說有的沒的閑話,那才是正常的一個人,有正常的纾壓方式。
魏如薰能清楚地感到藍非歡心裡有一顆炸彈,他一直壓抑,壓成了習慣,成了自然反應,變得無論再受到怎樣的刺激,他慣性地忍讓,而這炸彈在膨脹。
“你……”藍非歡一個字吐了很久,才說出下面氣死人的話:“你去睡吧。”
魏如薰不修心理學,但職業所需必須懂得從細微的表情變化讀出人的情緒,藍非歡在過去短短幾秒的表情變化可是一點都不細微,雖現在已經恢複一幅淡然高冷的姿态,可那前幾秒的變化像是綻開一個血淋淋的大傷口,然後急急忙忙地捂起來藏。
“你是不是有絕症?”魏如薰直接問一個最不願意接受為真相的事情。
藍非歡傻眼,“沒有啊,我不至于瘦得像要死了吧,我真的瘦嗎?”他居然拉起襯衫看自己肚皮。
魏如薰翻白眼,憤憤拉下藍非歡襯衫,“我身材現在是沒以前好,你不用炫耀這塊洗衣闆,聽好,如果不想我請私家偵探查你就老實招,你除了被人誣告濫用私刑,還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藍非歡躁地抓頭,要去拿地上的檔案夾,魏如薰不客氣地一腳踩住檔案夾。
“退賽。”魏如薰把檔案夾踢得在地面滑行了兩秒,撞在電視櫃。
“那是我的工作,你清醒一點。”
“你有臉要我清醒?是不是非要我再把你關起來?”
“你……”藍非歡擡頭看天花闆,大大歎口氣,不怕死地嘟哝:“無理取鬧。”
“你從前急性胃炎發作,要不是我無理取鬧把你關起來,你能痊愈?”
“不要再說從前。”藍非歡回頭瞪,目光不再是那可憐的委屈,而是透着一股剛毅的認命,“我現在和從前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以前被藍家束縛都會對抗,你現在自由了,應該比以前更自在。”
藍非歡埋頭檔案,看都不看魏如薰。
魏如薰克制着不把最後一層耐心磨破,輕聲問,“有人為難你?”
藍非歡歎氣,像是默認。
“你在檢查院,沒人能真的難為得了你。”
“我在檢查院,被檢察院難為,你說可以怎麼辦?”
魏如薰試探着問:“同事跟你不合?”
“你問得我好像是因為沒朋友而鬧别扭的屁孩。”
魏如薰知道這人是故作幽默來岔開話題,于是緊追着問:“領導欺負你?”
藍非歡敷衍地點頭,“嗯……同事和我不合,領導欺負我,就是這麼回事,滿意吧?就是這麼小的事。”
“哪裡小了?”魏如薰認真地道:“你在檢察院基層,你頭上有千百人,每人都踩你一腳的話,任你銅皮鐵骨都得踏穿。”
魏如薰終于明白這隻驕傲的老虎為何忽然沒了爪牙,沒了高高在上的威風,原來真的是給拔了牙,折了腰,還忍耐着不肯傾吐。
“非歡。”魏如薰出自真心放緩語氣,不再用質問的口吻,“真苦了你就說吧,你不想我幫也罷,我可以聽。”
“說吧。”
“啊?”
魏如薰再怎麼問,藍非歡還是不開口。
投石入井還能有點聲。從前的藍非歡别說是井,他就像魏如薰的杯子,半根手指就能碰到底。
如今藍非歡成了海,魏如薰再怎麼往内潛也觸不到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