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大從所長室出來時的臉色是輕松的,宏然大概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小于,所長要我給你負責一個舊案子,本來沒什麼手尾了的,送檢都兩個月,不過那邊聽說新來一個檢察官很麻煩,要我們補充資料,所長讓我交給你,來,這是序号,你去拿檔案。”
和昨晚說的一樣,藍檢果然是想做就做的人呢,真棒!宏然心裡狂贊着自家男友,拿過寫上序号的字條,立刻就到檔案室去找,片刻後他就向所長彙報,原來近個月報失的貓,全都死在那位收藏貓屍的人家裡。
“怎麼會有這種事?”所長貌似很糾結。
“那也不能證明是這女人偷的吧?她都說是撿回來的。”熊大也被叫到所長跟前去讨論。
“小于啊,你就照實把資料給檢察官,讓他們去問,要是這位張女士承認偷了别人家的貓,你再通知貓主人吧。”所長說。
“不能現在通知嗎?貓算是找到了呀。”宏然覺得應該讓貓主人知道不需要再花費時間去找。
“那不好呀所長,要是貓主去找這女人算帳就麻煩。”
“有道理。”所長同意熊大的話,微笑着對宏然說,“先讓檢察官處理吧,有需要的話我們再配合。”
“是的所長!”宏然毫不猶豫地答應,跟藍非歡檢察官配合嘛,他求之不得,當下就收拾好資料,跑檢察院去!
等着這天等好久,宏然在檢察院登記處表明來意:“我找藍非歡,藍檢察官,有重要的案件資料要交給他。”
登記處的書記作了些記錄,告訴宏然檢察室的門号,宏然來過幾次檢察院,還記得點路,沒多久就找到藍非歡的檢察室,他整理好制服,敲門,沒回應,再敲,還是沒回,附耳到門上,裡面沒有聲音。
“找人嗎?”經過的一位檢察官詢問,宏然認得他是和所長交好的闵檢察官,便回答說是所長派他來送資料給藍檢察官。
“他在審問室,你進去等會兒吧。”闵檢打開檢察室的門後就走開,宏然便正大光明地走進去,在檢察官桌前的位子坐下。
檢察室看着是幹淨,但空氣流通顯然不好,疊在桌後櫃子的資料高得擋住了通風口,桌上堆在一側的資料都高過宏然頭頂,起身探頭看,座位上放着坐墊,環視一周,發現裝咖啡的保溫瓶洗過了,倒着放置在飲水機旁,飲水機旁有些小包裝的全麥餅幹,不是藍非歡愛吃的巧克力脆餅。
宏然把資料放在藍非歡桌上,從随身包裡掏出一把巧克力能量條,和全麥餅幹放在一起,他看見有塊抹布挂在飲水機後,看着是幹淨的,便拿起來,把桌面、椅子、門把、櫃子,能擦的都擦一遍,直到沒什麼能擦的了,他跪趴在地,看看桌底有沒有掉的什麼東西可以檢。
身後門推開,宏然不由得一愣,此刻就像第一次和藍非歡在魏與藍事務所見面的情景,他記憶猶新,仿佛隻是昨日。
“請……請進。”藍非歡難得說話吞吐。
意識到藍非歡有客人,宏然立刻站起身,緊張地向藍非歡敬了個禮,說明來意的語氣也十分恭謹。
藍非歡向宏然客氣地颔首,“謝謝您親自送來,麻煩您了,不好意思。”
宏然看藍非歡帶來的像是案件關系人,自知不該打擾,行了個禮就告辭,剛走出門,藍非歡到門邊叫住他。
“不耽誤的話,能不能等我十分鐘?我有關于案子的事情要請教。”
“不耽誤!”宏然回答得洪亮,把走道路過的人都吓一跳。
“買個咖啡喝。”藍非歡遞一枚硬币給宏然,手指走道盡頭的販賣機。
宏然沒能藏住欣喜,像個花癡似地點頭,藍非歡關上門前的樣子像在忍着笑,好看死了。
十分鐘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宏然在販賣機買了兩罐咖啡、兩罐果汁、兩罐豆漿,又到飯堂兜一圈,買到糯米粿、蔥油餅,趕回來時剛好十分鐘,藍非歡正打開門送走剛才那人,宏然馬上就來到門邊。
藍非歡看了宏然手中拎着大包小包,無奈地搖頭笑,把宏然請進門。
“笑什麼呢?”藍非歡翻了翻資料,擡頭看宏然。
宏然端正地坐在藍非歡對面桌前,反問,“你又笑什麼?”
“呵。”藍非歡還是搖頭,美麗的笑容叫宏然看得癡。
“你能吃下午茶吧?那些給你買的。”
“你帶回去吧,讓人知道不好的。”
“那就幾塊錢的東西,沒關系吧?”
藍非歡沒接話,宏然識趣地不問了。
“所以比對之後,你确定還有一隻走失的貓沒在這些屍體當中?”
說起公事,宏然立刻收起笑容,認真地回答:“是的,那是隻緬因貓,體積比一般貓大,從照片來看的話,這些貓屍裡沒有符合的。”
“嗯,那看來可以申請搜查令。”藍非歡若有所思。
宏然小聲問:“要搜查?那麼嚴重的嗎?”
“你知道心理學對虐貓行為的解讀嗎?”藍非歡問。
宏然想了想,說:“國外曾有個虐貓者後來成了殺人犯的案例,可我聽我前輩說,那位張女士身材嬌小,病恹恹地,當時就挺同情她,那樣不太可能會去害人吧?”
“我懷疑的不是她。”藍非歡眼裡閃過一絲精芒。
宏然自認很了解藍非歡的每一個眼神,他直覺此時非歡會像從前那樣給自己下達指令,便嚴陣以待,哪知非歡說完就把檔案夾合起來。
“我會再請這位女士來問話,要是她承認貓是偷來的,我會以相關罪名起訴,她要是不承認,我會想辦法上她家搜查。”
宏然點點頭,藍非歡也微笑着點頭,暧昧的對望持續了數秒。
“那麼,于警官,很感謝您的協助,有需要的話我會再聯系您。”藍非歡向宏然伸出手。
宏然慌忙起身,雙手在褲子邊擦了擦才握住藍非歡的手,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跟藍非歡握手,感覺并不是很好,他懷念藍非歡從前高不可攀的姿态。
門忽然推開,宏然趕緊松手,見是那位闵檢,便輪流向藍非歡和闵檢各行個禮,匆匆離開,故意沒拿那一袋子的飲料和小吃。
闵檢待門關上便手叉着腰瞪藍非歡,“信息怎麼全部沒讀?手機呢?”
藍非歡拿起手機,“抱歉,我沒連上網絡。”
“你是找罵還是欠揍?”
“對不起,以後不會。”短短幾天,道歉的話說得越來越順口,藍非歡暗自抱怨,有事怎麼不打電話,非要傳簡訊。
“大家同情你早上挨罵,要請你吃午飯。”
“抱歉,明天我……”藍非歡及時止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請吃飯,改口說:“……向大家道歉。”
“你這人,能不能就别再做需要道歉的事?”
“謝謝指教,我會改進。”藍非歡從宏然留下的袋子拿出咖啡,遞給闵檢。
“酒樓訂位了嗎?”
“訂了。”
“退了吧,部長臨時有約。”
“酒也能退吧?”藍非歡期待着說能,那他晚上還能給宏然買宵夜。
闵檢皺眉,一臉疑惑地問:“什麼酒?”說着就自顧自走出門。
目送闵檢離開,藍非歡攥緊拳頭,本來闵檢要他買酒就很脫序,即使能以家世背景的原因解釋自己絕對買得起,但一個當官的這麼揮霍,還是會被内部監察盯上。藍非歡心裡其實早有主意,換一支兩三百塊的酒來替代,部長收禮也收得安心,結果現在闵檢這般裝傻,那意思可不就是在暗示他若想陷害藍非歡,随時做得到,追究他要這麼做的緣由的話,那大概就是警告藍非歡不要在副長那裡有小動作。
悶在胸中的怒氣需要遏止,藍非歡從筆筒裡抽出一把厚重的鋼尺,把自己的手按在桌面,手背朝上,一秒都沒有多想,舉起尺一揮,狠狠砸在自己手指關節上。
“嘶!”疼痛的同時,不甘的情緒也瞬間消散,藍非歡坐回位子上,把手指上的紅印給揉散,翻開檔案接着工作。
原以為這憋屈的插曲預示的是諸事不順的一天,可沒多久就發生了好事。人事部派了個實習書記官來,本來請了陪産假的助理檢察官銷了假返回工作崗位。藍非歡申請的搜查令也得到批準。
也許是宏然帶來的好運氣吧。藍非歡竊喜。
助理檢察官姓簡,樣子斯文,體格壯實,表情有點冷,不過進來時還是很得體地給藍非歡打了招呼,随即就主動開始替藍非歡整理堆積的檔案,行事很利落。
實習書記官是個女生,剛畢業,蓄一頭幹練的短發,看她履曆竟然得過奧數一等獎,性格似乎很害羞,一直低着頭,藍非歡得壓低身去看她長相,她還躲,不過藍非歡已看見她的嘴唇有經過兔唇矯正手術的痕迹,矯正成果其實不錯,但是女孩子也許還是因此而沒自信。
“晚餐一起吃,好嗎?”藍非歡試探着問,并排坐在位子上的兩人都很精簡地點頭應是。
沉默寡言,藍非歡很滿意,他看時間剛好是那位張女士聲稱下班歸家的時候,就向部長報備一聲,帶上簡助理開官車上門去進行搜查。
“照顧老婆孩子很辛苦吧?”藍非歡在車上姑且說些話,總不能和自己下屬像幾座獨立冰山那麼操作。
“多謝藍檢關心,孩子在醫院有醫生護士照顧,我太太的狀況目前已經沒有問題。”
聽這說法,孩子大概是有先天疾病所以需住院,然而藍非歡不愛過問旁人私事,隻點頭回應,心想着晚餐就請吃好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