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忠秀望着兒子在障礙場邊的跑道輕松乘騎慢跑,挺拔的身子随著馬背的起伏,優雅地轉換姿勢,那目光如炬、信心滿滿的姿态,做父親的不由自主感到自豪。
藍忠秀也看出兒子座下的是他老爹重金買來的名駒,居然是送給這個脾氣猶如計時炸彈那樣的長孫,那是一種認可,也是壓力,名門家的長子長孫就是不容易,尤其是已到了第三代,前人種的樹茁壯茂盛,他乘前人之涼,被苛刻地對待是在所難免。
馬開始由慢跑到快跑,藍非歡前傾身子,用适當的力度拉扯缰繩,讓馬轉換方向跑到場中的障礙設施。賽馬不同障礙馬,不能嘗試高難度的障礙,于是他隻挑基本的障礙來跨越,馬匹合作度高,轉眼就跑了一圈,意猶未盡,駝著主人繞場奔跑起來。
馬蹄聲如澎湃心跳,在寬闊的馬場不絕于耳,沒有其他聲響,隻有那一人一騎,騎士如大将又像俠士,迎風奔馳,無所畏懼。
打完馬球的孩子們都在場邊看,認得藍非歡的親戚孩子都在和友伴炫耀,那别人家的孩子就纏著父母說以後要像哥哥那樣帥。
藍忠秀莞爾,哥哥?他兒子都是能當爹的年齡了,居然還給叫得這麼年輕。
“非歡今年多大了?” 藍晉師點上一根雪茄。
“三十三。”藍忠秀對父親說。
“哼。”
見父親搖頭,藍忠秀意欲讨好,便背著真心說:“時代不同了,年輕人有想要的生活,非歡現在全副心思都在藍海。”
“你同意他一直單身?”
藍忠秀默然,當然,他是不同意的,可經曆了和兒子數次的摩擦,目前父子關係好不容易改善許多,他認爲不宜操之過急,待兒子的稜角再磨平一些才勸,説服兒子成家的成功幾率才會高一些。
“爸,你重金買下這匹一般人不能駕馭的馬,而不是其它能供更多人乘騎的馬,是為什麼呢?”
“我當然還會再買一匹,讓它們傳宗接代。”
藍忠秀不附和父親,他望著已經離開障礙場的兒子,以沉默表達自己暫時會是兒子的戰友。
天黑,藍家三代長子在傳統的和式飯廳用餐,藍非歡端正跪坐,輪流替父親和爺爺斟酒再敬酒。
“非歡,你喝茶。”藍忠秀換掉兒子的酒杯。
“是。”
沒點氣焰的兒子特别讨喜,藍忠秀拍拍兒子肩膀,輕聲說:“坐着吃飯。”
藍非歡非常聽話,這種場合之下若過度自我會給長輩下不了台。
待正餐結束,藍非歡便恢複跪坐,等着爺爺說話,他來這趟的前情他爸已經和爺爺提過,于是他就隻等結果。
“那是我把兄弟的孫子,和你該有兄弟的情誼,你覺得該怎麼辦?” 藍晉師說。
要是有個打死人還不悔改的弟弟,他就打斷他的腿再關起來——這是藍非歡的心聲。
真心話當然不能講,藍非歡低聲下氣答:“我能盡力讓他被判入戒毒所,行為良好的話五年内能出來,我保證他的前程無憂。”
藍晉師一如既往地冷酷,“既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卻還要來問,即便我不同意,你還是會一意孤行。”
“非歡不敢。”
“我看不出你能有什麼不敢。” 藍晉師語氣更加嚴厲,“孩子,你把藍海管理得好,這方面沒人能不認同,你現在想怎麼做事,我這退休的老人無權幹涉,但是,你必須明白一個現實,你坐得會長這個位子,和你的能力沒有關系,你靠的是血統,靠的是你的家族,你要繼續無視家族的人脈,就盡早退下來,讓别人上去。”
“明白。”藍非歡唯唯諾諾,不逞一時之勇。
“真的明白,這兩天就留下,不想明白的話就可以回去,再有下次,你也不用再來。”
“非歡明白。”早有心理準備沒那麼快能給放走,藍非歡接受得坦然。
“去把劍道場擦幹淨。”
“是。”
劍道場多大一個,上等的木地闆不能随便打濕,得反複擦好幾遍才能收工。
藍非歡還挺佩服他爸,全程陪他走來走去地看,幫都不幫一下,隻提醒他哪裡髒,哪裡得再擦。
“爸,你以前也幹過這些?”藍非歡手拿著擦布,跪爬著擦地,虐死人了,用個拖把能多傷這木闆?木闆比人還金貴?
“沒有,你阿爺是退休了才蓋這麼個地方,你爸我也不懂這些,就你多事學的這麼多,你阿爺才隻叫你做。”
藍非歡想摔布,原來是他多事學了太多?
“非歡啊。”
“啊。”藍非歡意興闌珊地應。
“你能不能妥協?娶個老婆生個仔,之後你要怎麼樣都無所謂。”
藍非歡擡頭看爸爸,一秒都沒有猶豫,“不能,爸,你去休息吧。”
夜半,藍非歡拖著疲憊的身子,簡單沖了個澡,爛泥一樣回房。房間也是傳統和式卧房,地上的榻榻米式床墊很适合他的情況,爬著就上去了。
昏暗的夜燈亮起,藍非歡勉強撐開一半眼皮,見房裡原來多鋪了個床,他爸也在房裡。
“我走錯房嗎?爸你跟我換一下,我真的起不來……”藍非歡把眼睛又閉上。
“房間那麼大,不能和你爸一起睡嗎?”
藍非歡聽著覺得肉麻,想回個嘴,他爸居然就給他抽掉浴袍,他是累得連衣服也懶得穿,赤條條一個人!
“把衣服穿上!不怕著涼?”
“涼死得了……”
“胡言亂語!”
一口一句挑剔的爸爸,竟然動起手給兒子穿衣褲,之後還沒完,搓了一手掌心的藥酒,按著藍非歡快斷掉的腰揉。
藍非歡就不客氣了,享受著老爸的恩惠,哼哼唧唧地給指示:“啊……爸,那邊輕點……下面一點……上一點……就那裡,噢,舒服……舒服……”
“爸和你阿爺說好了,明天你跟爸出去見人,不用留下來當清潔工人,你這臭小子啊,真坑死你爹。”
是你坑我吧?藍非歡咬咬牙,但很快也就釋懷,想着明天就找個地方按摩一整天,享受他的正牌大少爺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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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薰有個外甥,七歲,上小學,因他約妹夫來談開店,适逢學校假日,做爹的順便給小孩辦個假日補習班,見過魏如薰後就把孩子托給魏如薰照顧一周。
對妹夫的擅作主張,魏如薰當然無可奈何,但看這小孩不抗拒,他就不忍把人趕回去,畢竟他自己就從小志向遠大,遠離家鄉求學奮鬥,才得到現在的優質生活,小孩若是對城裡能适應,未來若想留在這裡,他也有責任為小孩鋪路。
看過妹夫的草拟企劃書後,魏如薰說要仔細考慮,把妹夫打發了回去,要他這期間找份餐飲業的工作,累計一些經驗好開店。腦子簡單的妹夫就這麼答應了,當然,魏如薰純粹就是要他停止遊手好閑。
天色漸晚,魏如薰問小孩:“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