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忠秀的暴力傾向由來已久,藍非歡并不感到震驚,上一次他扔煙灰缸砸自己,可解釋為沖動,這一次可不單純隻是一時的上火,更像是發洩累積許久的憤怒。
藍非歡有自知之明,他确實做了許多傳統意義上不孝的事,他腦中不經意閃過當初年輕氣盛大閙藍海的回憶,那件事要不是魏如薰説服他主動道歉賠罪,他爸恐怕會把他綁回家裡打死,而他道歉之後,他和魏如薰的事業便順利發展,藍非歡因而學會和家人硬碰硬是徒勞。
見父親的武器又朝自己使來,藍非歡咬緊牙根,決定放棄徒勞的鬥争,他隻要安撫父親當心的怒氣,往後的事便可以商量。
竹藤第二下打在後背,藍非歡疼得彎下腰,父親便打得更順手,打在他腿、背、甚至手臂,全集中在右側,避開了左側的大面積燒傷疤痕,是不忍心還是心虛呢?藍非歡覺得後者的可能性高些。
“大哥,行了行了……可以了,哎他都沒躲,别那麼用力。”藍忠才的勸說很敷衍,真有心的話就該動手阻止。
終于痛得受不了,藍非歡心一橫,屈膝跪地,“爸,求你了,讓我留著公司吧。”從前也是用這一跪得到父親的寬容,藍非歡無計可施,隻得故技重施。
藍忠秀把竹籐當拐杖支撐在地,喘著氣說,“你是個律師,你知道上訴需要有新的談判籌碼,你是我兒子的這個籌碼已經用過,沒效了。”
“為什麼藍海非得要我繼承?”藍非歡仰望冷漠俯瞰自己的父親。
藍忠才插嘴:“說傻話,你是長子長孫!你不繼承誰繼承?”
藍非歡忍著不吐槽,他爸是六個兄弟姐妹之中的長子,弟妹都有兒女,有些還已經抱孫,與他同輩的第三代中不缺有律師資格證的人,他知道除了自己爸媽,藍家沒有一個人真心希望他繼承藍海。
看事通透的魏如薰很早就說——非歡,你别去藍海,不好過的,要是我們真的混不下去,别怕,就算種田我也養得起你,養得你白白胖胖。
“聽見你二叔說的沒有?”藍忠秀冷聲問。
藍非歡垂下頭,默默歎氣,藍忠秀沒給他拖延時間的機會,拿來合同扔在他膝前。
“一年,你再給我一年,我自己回來。”藍非歡不敢擡頭,他知道父親不會輕易相信他,如他所料,他沒等到答複,隻換來背後又一下痛打,他不曉得他爸是不是不知道那螺絲帽的存在,再打下去他骨頭可能會裂。
“你出院前就說過要回來,結果呢?還不是又回去那苟延殘喘的事務所!”藍忠秀舉起竹籐,藍忠才這囘總算出手阻擋。
“唉,非歡啊,你很了不起啦,行了,你乖點,簽名吧,你也不想你那事務所因業務不好而倒閉吧,那多損聲譽!”藍忠才蹲下來,在合同邊擺隻鋼筆。
藍非歡什麼底氣都沒了,隻能卑微地求:“三個月可以吧?”反正能拖就拖。
藍忠秀推開弟弟,狠狠又往兒子臂膀抽打。
藍非歡捂著手臂,見父親還準備再打,他可不想手指給打斷,立刻就收回了手,硬生生讓肩背扛打,他估計未來幾天他大概擡不起手。
“你老子我因為你都丢臉了二十幾年,你還有臉讨三個月?”藍忠秀抛下竹籐,空手再甩兒子一個耳光。
藍非歡早已難受得無力閃躲,身子一歪,差點就給這巴掌甩到地闆。
藍忠才扶著侄子,把筆往侄子手裡塞,再帶著那筆湊向合同的簽名欄。
“三天行不行?”藍非歡還未死心。
藍忠秀撿起竹藤,往藍非歡後腰連抽兩下,藍非歡疼得往前撲,手扶著地一時痛得直不起身,鼻尖的冷汗滴落到标注在簽名欄的小叉叉上。
“大哥,那邊不能打,不小心會癱瘓,行了,這樣夠了。”
藍非歡擡眼瞅,見二叔拿走了竹藤扔回陽台,他在内心謝天謝地,已不想在乎二叔旁觀他挨了那麼多打才出手的居心為何?他咬牙直起腰,傷是還沒真的傷到,不過必然要難受個好幾周。
饒是如此,藍非歡還是不肯妥協,他顫抖著手把筆蓋合好,把合同翻轉朝下。
藍忠秀沉默,打人是體力活,想來他已力不從心。
“好,固執是不是,我就給你三個小時和你下屬交代,今日這合同你若不簽,就别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