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視角】
見到小林哲也的時候,萩原研二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為那逃竄的蟑螂,還是什麼别的原因,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林哲也出現的時候,他看到了光。
毫無疑問,小林哲也是閃着光的,不是像正午的太陽那樣刺目的光,而是像午後缱绻拂過臉頰,讓人沉浸在酣夢的光,閃亮又美麗。應該是因為擔心,小林哲也是飛奔過來的,拖動起來的風吹拂着他的發絲,卻沒有吹亂他的發型。淡金色的陽光為他添加了一層美好的濾鏡。
萩原研二看到了他烏黑眼眸中的亮光以及微張的唇齒。
眼前的青年似乎下一刻就要說出“沒事吧”這樣溫柔的話語。
但是小林哲也顯然沒有機會說出這句話,他在下一刻就遭到了襲擊!蟑螂在拖把的圍攻下選擇脫離二維空間來到三維空間,支棱起了翅膀朝着小林哲也迅速沖去,這讓萩原研二不禁為對方捏了一把冷汗。
快逃,前方是地獄啊!
然而小林哲也面對這來勢洶洶、直指面門的襲擊時并沒有如常人一樣下意識退避,他甚至無畏地睜着那雙烏黑的眼睛,冰冷的目光鎖定着敵人,在敵蟲進入攻擊範圍時兩手迅速作出反應,像是提前預料到了這一切那般用閃電雷霆般的速度和力道将敵蟲粉碎在清亮的“啪”的一聲中。
敬佩,恐懼,震驚……見了這一幕,萩原研二的瞳孔緊縮,心中泛起複雜的情緒。他最後還是情難自禁地誇贊道:“拍得真準!”
聞言,對方漆黑的眼睛看了過來,雖然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萩原研二已經從那扇心靈的窗戶窺視到了對方内心的不平靜。
隻是,非常奇怪的……為什麼對方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認識我很久了一樣呢?那樣的目光,已經稱得上是遇見老友才會有的溫柔了,太奇怪了,我應該是沒有見過他的才對,這張臉也并不容易忘記。
萩原研二細細地打量着這位“天降神兵”。
對方穿着普通的白襯衫藍色外套黑長褲,判斷不出是否貴重,但他腳上穿的鞋子被萩原研二加入過購物單,價格不算特别貴,但也需要攢一段時間。臉長得很好看,個子應該和松田陣平差不多高,但是身上的氣質和松田陣平完全相反,沉穩、内斂,平靜得像一塊石頭,一塊不會說話的石頭。無論是對方接過紙巾擦拭手掌的動作還是彬彬有禮的告辭都讓人挑不出錯,完全看不出他此時内心的崩潰,對方甚至還能在離開前和自己、伊達同學還有諸伏同學交換名字。
是一個矛盾的人呢,非常有趣。
萩原研二将對方拖進“有趣的人,值得交友”的名單。
小林哲也同學,以後請多多指教哦。
萩原研二望着對方進屋的背影在心中說道。
很快,再次相見的時刻來臨。
夜間,教室舉行開課前的例會,教官鬼塚八藏對他身旁冷着一張臉的同學進行介紹。
“這是小林哲也,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們鬼塚班的班長了。”
小林哲也依舊沒有什麼表情,渾身透露着一種“我很不好惹,不要招惹我”的氣質,他甚至沒有對着其他學生進行自我介紹,反而是看向教官鬼塚八藏,詢問自己是否可以找一個人做搭檔。
“搭檔?”
“是的,我的外表沒有什麼威懾力,我想找一個高大且細膩的同學輔助我一同進行管理。”
騙人吧,班上現在沒什麼人敢說話的原因就是你冷着一張臉啊。
萩原研二在心中偷笑,然而下一刻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小林哲也居然轉過了頭,看向了他。
喂喂,該不會是在說我吧,不要吧,我可不想惹麻煩啊。
萩原研二頓時方寸大亂,腦海裡也在不斷做着權衡,當班幹部會很麻煩,但是不當班幹部好像也很麻煩。尤其在看到小林哲也向着自己走來的時候,他心中的天平更加搖擺不定。
萩原研二對自己有着清晰的認知,他雖然喜歡社交,但他并不積極參與班級事務管理,除非是組織聯誼。而且像是這樣給今天第一次見面的人當搭檔什麼的,運氣不好可是會成為“怨侶”的。但是萩原研二又不是那麼讨厭接受小林哲也的邀請,畢竟小林哲也走下台的時候也是帶着光的,他身上仿佛被投以聚光燈,吸引着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一步,兩步,頓住。
不知道該感慨幸運還是不幸,小林哲也越過了萩原研二的身側,來到了他後面的伊達航桌前,對着伊達航伸出了手。
“伊達同學,請問你願意成為我的搭檔嗎?”
萩原研二甚至從那冰冷得像是冬天裡的鐵塊的清冷聲音中聽出幾分開車踩下油門的興奮。
而也正是在那道聲音落下來的那一刻,萩原研二确認了自己的失落。
哎呀,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自作多情了。
他敲了敲自己。
“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
伊達航是如此回複的,聲音铿锵有力。
但如果被那雙眼睛看着的人是自己,如果被那隻手邀請的人是自己,那自己估計也會如此回複吧,萩原研二心想。
衆人都因為這像是求婚現場的一幕在下面發出哄笑,尤其是“求婚”和“被求婚”的兩位猛男都沒有意識到,還非常正經地手牽着手走到講台。
明明是一個看起來很冷的人,卻做出了像是喜劇演員才會做的事情,怎麼不好笑呢?
大家津津樂道,萩原研二的心情卻五味雜陳。笑是跟着笑了,但是心裡就像是開車遇到了減速帶,不會特别在意,但是會有微妙不爽。
這樣的不爽在晚上被蟑螂發出的動靜吵醒之後到達了頂峰。
看到了蟑螂,他就想到了小林哲也,想到了小林哲也,他就想到了當時隻有自己知道的尴尬。
萩原研二借着心中的不爽對着蟑螂打了又打,最後居然敗于對方的神龍擺尾,甚至被蟑螂的起飛吓得閉上眼睛就往後倒。
……要不找小林班長幫忙吧。
萩原研二放下拖鞋,躺在床上無力地想。
他人挺好的,應該不會拒絕。
鬼迷心竅地,萩原研二來到了小林哲也的門前,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