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淺聿輕拍了一下裴眠的肩:“看得出來她對你夠上心的,你可得給她漲工錢啊。”
裴小之忙跟着附和。
上心,這話聽着還挺悅耳的,裴眠掩在大氅中的唇勾了勾,對裴小之道:“漲。”
當晚,裴眠直到躺在床上犯迷糊時,才忽然想起,今日的晚飯他竟沒有吐出來!
每夜如影随形的饑餓感終于消停了,他擡手覆在肚子上,指尖能碰到凸起的肋骨,根根分明,腹部下凹,随着呼吸輕緩浮動。
裴眠又想起那小廚娘對着裴小之笑,那是一種發自内心的、充滿力量的笑,很耀眼、很漂亮,他想着想着便進入了夢鄉......
翌日早上,秦見君下了一碗面給裴眠吃。
卧着雞蛋的面條看起來很素,面湯也極其清淺,裴眠看着有些沒胃口。
“郎君,秦小娘說用這個佐着吃。”裴小之又端上來一盤拍黃瓜。
翠綠的黃瓜被拍得又碎又癟,裂開的瓜縫中填滿了醬汁,清香中伴着點辛辣味。
裴眠夾了一塊入口,脆爽的黃瓜被咬開的瞬間迸出清甜汁水,與外面的醬料相融合,辛辣味緩緩升上來,口味層次豐富。
他挑了挑眉,又夾了一筷子面條,面條中加了芝麻油,香氣撲鼻,湯水寡淡,正好沖散舌尖的黃瓜醬汁,他一口一口有些停不下來,最後竟然将一碗面和一小盤拍黃瓜全吃完了。
裴小之在一旁欣慰地看着,心裡也愈發對秦見君尊敬起來。
另一邊的秦見君送走裴小之後,就将今早才采購進來的新鮮芥菜都搬上了砧闆。
芥菜沖水後鮮翠欲滴,秦見君将芥菜切成兩半,露出橫截面,把它們又拿進清水中仔細洗了一遍,每一片菜葉中間都被洗得幹幹淨淨。
碗中加入糯米粉和清水拌勻,起鍋燒水,水開後将糯米水倒入,撒上鹽,等水再次煮沸,便将芥菜放了進去,燙一下便撈出來,攤開放在砧闆上,鍋中的湯水舀出來盛在盆裡。
秦見君轉頭看了一眼蓮花漏,才八點,她正好可以出去走走,順便買件衣裳。
這次她沒再閑逛,而是徑直去了茶馬街不遠的腳店,打聽了一下,發現這個位置的腳店租金按年算,一年要将近二兩金,也就是兩萬七千多文,而平雅街上的腳店租金則更貴,要三兩金......
裴小之給她的工錢漲到了五貫一月,但她這會兒卻忽然覺得自己那五貫的月薪有些不夠看了......
是以她進了成衣鋪子,也隻是挑了件自己喜歡的樣式,沒有在材料上過多講究,能省則省。
臨出鋪面前,她忽然看見鋪子角落裡疊着一件背心樣式的衣裳,老闆娘極有眼色,忙過去将那衣裳抖開了:“這料子很紮實,不容易壞......”
秦見君接過衣裳,這不就是圍裙嗎!
聽老闆娘誇了一頓料子結實後,秦見君又掏錢将這件也帶走了。
出了成衣鋪子,她又轉向藥店,十三香得買點兒,做菜的時候很能調味的。
待她回府時,已經快午時了。
裴小之正在廚房轉圈,看見秦見君回來才算松了口氣:“郎君等你做飯呢!”
秦見君都來不及回落霞軒,取出圍裙穿上後就開始做菜。
裴小之在一旁圍着她誇:“秦小娘這新衣裳真好看!”
“這是圍裙,做飯的時候穿上,油就不會濺到身上了。”秦見君一邊取出昨夜剩的米飯,一邊回道。
裴小之見她拿了隔夜飯,臉色有些不好:“秦小娘......就算來不及煮飯,你再下一碗今早的面也是好的,怎麼能給郎君吃隔夜飯呢......”
秦見君笑着道:“蛋炒飯就是要用隔夜飯,這樣飯粒才能顆顆分明,都裹上雞蛋。”
廚房外不遠處的樹蔭下,裴眠出聲道:“這裡就好,你去忙吧。”
袁原擡眼看了看廚房,不明白裴眠為什麼非要來這裡看書,不過裴眠已經翻開了書,他也不好再說什麼,轉身忙去了。
初春的風帶着花草香氣,偶爾刮下來幾片葉子落在書上,裴眠輕輕拂去,順勢擡頭看向廚房。
秦見君切了肉和菜,又打了一碗蛋液,油熱後将蛋液和肉放進去翻炒,撒了料後又将隔夜飯放了進去,鍋中不斷發出細密的滋滋聲,裴小之有些怕油便往一旁靠。
裴眠即便沒聽見聲音,也知道裴小之在喊“慢點”。
秦見君回頭沖裴小之笑,手上翻炒動作不減,鍋中熱汽上升,為她的眉眼蒙上了一層薄紗,像霧中遠山,又像待嫁新娘......
一鍋噴香的蛋炒飯做好了,裴小之不放心地嘗了一口後,兩眼放光,嚷嚷着要讓自家郎君趕緊吃上這等美味,端着碗就往外跑。
秦見君樂得不行,目光追着裴小之一路遠去,直到她看見不遠處樹蔭下的人影。
又是輪椅......
那人在樹蔭下,光線昏暗看不清楚,可秦見君還是不自覺盯着看,忽然她想起那晚池塘邊的輪椅,心裡一跳,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什麼髒東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