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擎雲住院,來了不少人探望,大都被周秀柔擋在門外,除了帶着全班祝福來的班主任。
“頭一回見班主任帶花籃過來而不是丢下一沓作業,真稀奇。”江璩雙手被繃帶包纏着,勉強拈起木簽紮的蘋果塊。
班主任還給他倆削蘋果咧,年級第一都沒有的待遇,回去得跟林又橼他們炫耀。
“班主任還買了花來?這不像她摳、額務實的作風。”
“唐靜熙送的。”
“哦喲。”
謝擎雲有些無奈。
女生八成沒有看望病人的經驗,送的香水百合真的噴了香水,香水和消毒水攪和在一起,他本來就不清醒的頭腦更加昏沉。
江璩料想她在謝擎雲家裡見到那麼多氣味芬芳的插花,以為送花表心意不會出錯。這束百合調和了香水的幽香,卻和醫院的消毒水相撞,這并非誰的過錯,仍是失了美意。
謝擎雲不喜歡在醫院待着,覺得沒有大礙了就想出院。沒下床就開始交代家裡給江璩準備好房間,讓江璩大包小包搬家,開始建設和好同桌的同居生活。
特洛爾斯說過他身體在生理上沒什麼大問題,多半是心病所緻。
兩人從醫院回家後,江璩忙着把自己的行禮安置到曾經落腳過的客房。大冷天也累出了汗,兩人各自洗完了澡,謝擎雲搓着毛巾出來了,原本沉郁蒼白的臉色被水汽蒸過,氣血似乎好了很多。
謝擎雲擔心他手上有傷做事不方便,不顧自己還是病号的身體要給他吹頭發。
“我體質特殊,一般不會有感冒發燒的。”江璩這麼說,反客為主,拿起吹風筒給他吹。
謝擎雲也不争,乖乖就範。江璩一邊吹一邊用毛巾邊擦幹,動作笨拙,但是手法輕柔周到,沒讓一滴水落到不該去的地方。
他的發質比想象中偏硬,順滑。江璩開玩笑說:“語文書裡說頭發硬的人脾氣也倔,果然沒錯。”
“那是寫文章的人随手附和的,你頭發沒我硬,難道就不倔嗎?”
“也是。”
兩人都有固執的地方。
謝擎雲問他的手法是不是從招财那兒練出來的。
特洛爾斯哪會讓他幹這事兒,江璩說:“不是,是和以前的,朋友一起生活的時候,大家互相照顧。他們比我懂的多得多。”
“你想他們嗎?”想念以前的生活嗎?
“嗯,經常會想起,但我并不想回到過去。”
謝擎雲問:“為什麼,不開心嗎?”
“不是開不開心的緣故。可以這麼說嗎?就像你在醫院,隻要開口什麼都會有人給你供應,可是你還是不喜歡待在那兒。牢籠一樣的地方,就算自我欺騙也不會成為真正的家。”
“那學校呢?”謝擎雲不想讓話題變得沉重。
“有很多相似之處,不過也還算有的選。我常常為他們擔憂,在那裡他們沒有選擇,而我隻是僥幸逃到了這裡。”
謝擎雲知道他說的“他們”是誰,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生怕這份相處的時光隻是短暫的幻象。
江璩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回去了。”
蘭瑟其實是個異類。
被選中的魅魔們說到底隻是憎惡被擺布,出于對命運的畏懼不得不身處一室、抱團取暖,可如果一旦得勢,或者一朝自由,他們也會樂于參與弱肉強食的生活。
畢竟弱小會掩蓋爪牙的鋒芒,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否則百年來也不會隻有一個蘭瑟駕馭了特洛爾斯撓了一把魔神。
依賴着一個不知來處、去向不明的人,盡管謝擎雲心甘情願,仍然為這份不确定感到心神不甯。
察覺到他情緒低落 ,江璩很大方地表示自己今晚和他同睡。
謝擎雲差點被他的主動燒壞大腦。
還得是家裡條件好,在醫院陪床就算有床位,江璩也不喜歡躺上去。
他從謝擎雲的衣櫃裡翻出新的枕頭,都是配套的床品,沒用過也被家政阿姨按時清洗,江璩一聞就知道。
他把枕頭擺過來,謝擎雲人還愣着,身體倒是自覺地給他騰位置。
“我的身體都沒耽誤自己洗澡,我看陪床就不必要了吧。”他試圖客氣地保持距離,“實在不行你給我倒杯水在床頭。”
江璩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拱來拱去摩擦生熱,然後冒出個毛絨絨的腦袋看着他,一臉神神道道的:“生病的人需要沾染火氣旺的人氣才好安神,按理說招财最合适了,但它的情分比不上咱倆。陪床睡過,課間也睡過,你别扭什麼啊。”
謝擎雲想說同窗和同床,哪能一樣。
但是他都主動躺上來了,蓋棉被純聊天自己也問心無愧。
也不知道江璩是什麼品種的新人類,躺在一起即使沒有多少接觸,都能感受到那股從肌體裡悄悄滲透出的暖香,讓人不知不覺就卸下防備,意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