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洛不無悲憫地垂頭看着沈昭,他心想,若是沈昭知道了自己擁有了什麼,她有膽量駕馭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能駕馭的利刃,往往是捅向自己最鋒利的刀。
雲洛迫不及待要看到沈昭跪地求饒,朝着他哀求解除契約的樣子了。
雲洛一想到這裡,頓時忍不住開始嘲笑當時竟因為沈昭有可能與自己結契便惶恐不安的自己,眼下沈昭分明不可能是自己的主人,況且,這契約究竟是拴住誰,現下還沒有定論呢。
一個弱者,怎能控制住自己呢?
“雲洛……”一個缥缈的女聲在雲洛耳邊響起,他在腦海中依稀見到一個女子的背影。
是誰?
雲洛的腦子忽然一痛,但他很快便恢複了平靜,他冷冷盯着沈昭,沈昭浪費了他太久的時間,不能再留了……
沈昭兀自盯着雲洛,但腦子已經停住了,她出了一頭的冷汗,她的耳邊依稀閃過一句話:“害怕了麼?”
沈昭亦問自己:“害怕了麼?沈昭?”
你害怕麼?沈昭?
面對如此龐然大物,那本能的刻入骨髓的恐懼。
人如何能同可怖的本能作鬥争?
沈昭鬥不過魔尊,鬥不過現實,什麼都鬥不過,連同眼前的巨獸,她什麼都鬥不過。
罷了,沈昭。
即使你現在回去,鬼方嬰亦不會說你什麼。
這是一頭多麼可怕的怪物啊!
哪裡有怪物能高入青雲呢?
罷了,沈昭。
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白白賭上一條性命,又有什麼用呢?
你要留着性命,留着性命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眼前的怪物,實在是太大了!
是了,怎會有如此可怖的怪物。
太大了!
“小姑娘,害怕了便回去吧。”雲洛的聲音,悠悠在沈昭耳畔響起。
雲洛看着沈昭一臉猶豫的模樣,他早已猜到沈昭必定是害怕自己。
雲洛在心裡冷笑一聲,愚蠢的凡人,低如蝼蟻的凡人,他怎會期待沈昭呢?
太可笑了。
雲洛甚至覺得站得有些乏了,他要回去了,好好歇一歇。
他還以為沈昭的到來有什麼不一樣呢。
壞得不夠徹底,殺不死鬼方嬰,好得不夠徹底,馴服不了他。
雲洛伸了個懶腰,懶懶打了個哈欠,無聊地低頭望着沈昭。
沈昭還是仰着頭,看着雲洛。
陽光灑在沈昭的臉上,溫暖亦有些明媚。
“不是!沈昭!”
有一個微弱又堅定的聲音從沈昭心底傳來。
“沈昭,你可以做到的!”
“是你欠鬼方嬰的!”
沈昭的眸子,忽然閃了一閃,似乎是被那陽光給刺到了。
自她在小夏村遇到沈岚,她以為自己不能修道,到了方壺門之後,旁人亦說她不能修道。
現下,她不是成為一個修士了麼?
旁人的話,又算得了什麼?
沈昭,沒有你做不到的事。
不是麼?
難道你信命麼?
有什麼是一早注定好的麼?
命書上難道寫過她今日不宜出行麼?
那又如何?
沈昭的頭擡得更高,她直視着太陽。
太陽太刺眼了。
沈昭的眼睛一陣模糊,湧起了一股朦胧的淚水。
太陽實在是太刺眼了。
卑劣的沈昭,堅毅的沈昭,在這陽光下,同樣無所遁形。
沈昭擡手揉了揉眼睛,将那淚水給擦拭幹了,她仰頭看着雲洛,卻似乎是平視着雲洛,她微笑道:“是麼?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