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侍妾有喜,自己心裡是真開心啊,就像當年一樣。
傍晚時分,睿王馳馬出城,去相國寺還願。
老主持易難親自将他引入觀音堂,雙手合十念過佛号,便離去了。堂内淡淡的檀香味中,觀音大士慈悲溫柔的面龐,讓他格外心定。
一個極輕的腳步聲傳來。身着墨色薄衣的男子,跪在他身側的蒲團上,恭敬的磕了三個頭。
這人劍眉星目,一雙薄唇頗冷淡的樣子,不是周雲旃又是誰?
殿内的人都清了個幹淨,睿王開口道:“都督也姓佛?我怎麼從未聽過。”
周雲旃冷冷道:“神佛不過映照己心罷了。”
睿王縮了縮頭,周雲旃身上有一股冷厲之氣,每次靠近都會讓他有些寒意。他笑了笑道:“今日父皇果然首肯,要擡舉顧氏家人。依我說這事兒也不急,等顧氏生下皇孫豈不是更順理成章?”
周雲旃瞥了他一眼:“顧家人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
隻要聖上願意偏愛睿王三分,其他朝臣自會靠過來。這件事,與其說是獎賞顧氏,更不如說是向其他人展示,睿王才是聖上備受寵愛的嫡子。
睿王道:“自然。不過我看顧氏身子康健,性子也頗溫柔,就算是個女兒,我也是歡喜的。”
幾個側妃剛進門,王妃宋氏頓感危機。宋氏占了大義名分,曾氏和賴氏占了家世,容貌也不俗,三人立刻鬥的天昏地暗,睿王因此不勝其煩,注意到了默默無聞的顧瓊。
顧瓊美貌出衆,但家世門楣極低,翻不出什麼大浪花來,其他人都暫時懶得管她。更何況,她性子安靜,不争不搶,除了晨昏定省,幾乎不離開自己的院子,隻獨自一人做做女紅,或者看書打發時間。睿王在她那裡待了幾晚,竟異常的舒心,更沒想到她這樣有福,很快有了身孕。
周雲旃微曬:“你别昏了頭,看見個美人就走不動道了。”他如今位高權重,便是連皇子也要敬他幾分。
睿王搖頭道:“怎會?我豈是這等子眼皮子淺的人。”
周雲旃淡淡道:“太子無嗣,鬧了許多年,人心惶惶,你确實需要盡快誕下子嗣,好拉攏那些搖擺之徒。”
睿王眨眨眼睛:“那些都是酒囊飯袋,隻要都督肯公開支持我,我還用得着擔心他們?”這倒是大實話,如今朝中,能與周雲旃抗衡之人,一隻手也數得過來。
周雲旃并不接話。當今聖上之所以十分信任于他,并不僅僅因為他戰功卓著,更重要的是,他幾乎從來沒站過隊,公開支持過任何人。即使是當年,他娶了江沅,也極少參加東宮的宴飲。
睿王慢慢收斂了嬉皮笑臉的神色,正色道:“都督放心,将來我若真的能榮登大寶,皇後定然姓周。”
周雲旃似乎并不為這份許諾所動,從蒲團上起身,他身量高大,淵渟嶽峙 ,不怒自威:“你好自為之罷。近日北方戎族有異動,我要離京一陣子。”
他轉頭欲走,又回頭叮囑道:“鄭皇後現在與你,一榮俱榮,還是常常往皇後宮中走動的好。你是皇後嫡子,這是你最好的一張牌。”
睿王笑道:“那我就預祝都督旗開得勝了。都督再大勝一場,父皇簡直不知該如何封賞。”
周雲旃大步離去,大氅輕輕飛起,像一隻大鵬的翅膀。睿王凝視一會,轉過頭來,大慈大悲的觀音像正憐憫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輕聲重複道:“皇後嫡子?”聲音冷冽如冰。
他重新點上三炷香,雙手合十,輕聲祈禱。沒有人知道他祈禱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