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夫人帶着她們三個先去見禮。
幾位太太本是在閑閑說話,看到後頭的顧瓊,神色一動。
“好個标志的人兒。早聽萱娘回來說,學堂裡新來兩個極出色的妹妹呢。”成氏拉過顧家姐妹細細看了看,笑道。
紀夫人笑着應道:“這姐妹倆,都是極和順的。”
何大夫人褪下手上一隻絞絲金镯子套在顧瓊手上,又喚丫鬟遞上準備好的金锞子:“姐妹們都在清漪亭裡玩呢,你們也去吧,不拘着你們了。”
顧瓊和顧瑜謝禮退下。
望着兩個女孩兒離去,何夫人朝着紀夫人一颔首:“黎妹妹,這兩個女孩兒,看起來都甚好,還是妹妹有眼光。”
紀夫人微一點頭:“我有心留她們在家多住些時日,也好陪陪雯兒,收收她的心思。”
因沒過明路,紀夫人隻道她們是紀令雯的陪讀。
幾位太太眼神碰了下,自然是心知肚明,便轉了話題:“橋兒明年便要娶親了,想來最近也是事務繁雜吧。”
“正是呢,熬到兒女們成家,我們做爹娘的,心就定下來了。柳大人是我家老爺的恩師,如今親上加親娶了他家孫女,真真是一家人了。”
幾聲言語飄了出來,顧瑜在廊下站了一站,心想,王家姐姐隻怕要傷心了。
不過,紀大人當真是個謹慎人,他不與江南豪族聯姻,偏偏選了國子監柳大人的女兒做兒媳。再看看顧家的出身,想來是不想沾上麻煩事。
紀令雯常來玩,對這裡也十分熟悉,領着姐妹沿着遊廊直往南走:“南邊息霞亭觀景最好,清漪亭最大,咱們去那裡玩兒。瑜妹妹,你别傻站着呀。”
清漪亭裡已經是滿滿的人了,數個衣衫考究的姑娘簇擁着何萱娘,和一個十八九的女子,邊上立着七八個丫頭,亭裡衣香鬓影,傳來女子的笑聲。
紀令雯眼睛一亮,親親熱熱喊道:“王姐姐。” 趕忙幾步上前拉住那女子的手:“王姐姐今日怎的來了?太好了。”
“萱妹妹生日,我怎好不來,正好也回來看看你這個小機靈鬼。”王芝撫着她的手,兩人坐到一側叙話去了。
顧瑜見那女子穿着松香色花卉草蟲暗紋裙子,黛青色雲錦褙子上滿繡百蝶穿花,戴着一對水頭甚好的翠色镯子,頭發卻是挽着婦人樣式,仔仔細細攏了一個平髻,頭上的八寶簪嵌着大顆的翡翠,色澤濃郁,是上上品。一挂濃翠的翡翠珠鍊圍繞着她纖美的脖頸。紀令雯叫她王姐姐,她定是已出嫁的蘇州織造王家嫡女王芝。
王芝已雍容華貴,何萱娘更是極盡奢華,銀朱紅雲錦長裙上,連綿繡滿花草金魚,令人驚歎的是她戴了一整套珊瑚頭面,顆顆珊瑚紅的像紅寶石一樣,毫無雜色。
這套頭面,給公主戴也勉強夠了。不知到了明年,何萱娘的及笄禮将是何等奢華。
亭裡的姑娘們寒暄幾句,眼睛不住的往顧家姐妹身上看,準确的說,是看顧瓊。不論衣着打扮如何,顧瓊都是人群中的焦點。顧瑜對這些探究,打量,嫉妒,豔羨的眼光十分熟悉,前世的她也是如此,隻是那是她不在乎,江家女兒的名頭在此,又有誰敢對她說三道四?
隻是顧瓊,卻是一件無人保護的珍寶。這件珍寶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光彩奪目。
王芝喚來身邊一個大丫鬟,與何萱娘商量道:“萱妹妹,我們也懶得去前廳了,就在這裡先擺點吧。前頭人多,吵吵鬧鬧的沒意思。”
何萱娘自是沒什麼,她也懶得去應酬。丫鬟屈膝應是,帶了三個小丫頭去各處傳話。
隻一盞茶功夫,一排丫頭婆子行來,收拾了一隻圓桌來,擺上菜肴。
先是十二道精緻小菜,十二道各色鹹甜點心,然後奉上從閩南千裡迢迢運來的荔枝酒。等小姐們都入席,丫鬟便上前布菜。吃了些小菜,又有七八個婆子提着食盒上前來端上主菜,流水樣的好東西讓人眼花缭亂。
席間觥籌交錯,顧瓊不善飲酒,陪了兩杯後便不再飲了。這樣的場合,還是會讓她不那麼自在。
待宴席吃的差不多了,各色的甜羹果品陸續奉上,還有解膩的烏梅湯,酸酸甜甜正合适。
管事媽媽前來恭敬禀告道:“各位姑娘們,前頭戲班子已經準備好了,隻等姑娘們去看戲呢,雜耍班子也備起來了。”
徐萱娘正端了一盞烏梅湯:“先讓太太們聽戲吧,咱們還要玩會兒。”轉頭朝着王芝笑道:“王姐姐最會投壺了,咱們好久不見,再玩一會兒。戲年年聽,沒意思。”
王芝讓丫鬟伺候着擦了手:“今天萱妹妹最大,什麼都依你。”
顧瑜看着姑娘們紛紛準備攀膊,下場投壺,無人注意到這個角落,她瞅準了一個忙碌收拾的小丫頭,讓她帶自己去更衣。
那丫頭年紀甚小,忙的腳不沾地,匆匆将她帶到一處淨房。顧瑜給了她一把錢,說自己更衣好自行回去。小丫頭不疑有他,謝了恩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