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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距離李空山租的房子有些距離,高中部建在隔壁鎮,連翹每天早上都必須得起早一些,才不至于走路遲到。
長此以往後,李空山突然想給連翹買輛自行車,或者說每天給她錢坐車。
他之所以這樣做,完全不是因為心疼連翹起早貪黑,而是因為心疼自己。
——他再也不想每天早上被連翹起床的動靜吵醒了!
一開始,連翹是拒絕的,她覺得完全沒有必要,這筆錢可以省下來做别的事,而早起和走路并非多麼無法克服。
不過她轉念一想,李空山既然要給她錢坐車,那她完全可以把這筆錢存下來,假裝自己每天早上都坐了車。
為此,連翹每天早上都非常警惕,努力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吵到李空山。
日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直到某天,李空山在家裡找别人欠他錢的收據,他才發現事情沒這麼簡單。
一個A6大小的筆記本引起李空山的注意,他拿起來,猶豫要不要打開看看——畢竟這是連翹的東西,私自動她的不好。
但是這筆記本就這麼赤裸裸地擺在李空山面前,他實在做不到狠下心無視。
好奇心是個可怕的惡魔。
他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凝神歎息,“我要是看了,應該不影響吧?要真是很私密的東西,她也不會這麼大大方方擺在上面對不?”
一番自我勸說以後,李空山心有不安地打開筆記本。
直到他看清楚上面所記載的東西,他才明白每天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女孩心裡究竟藏着多麼遼闊而缜密的事。
李空山花在連翹身上的每一筆錢,全被連翹記載這個本子上。
2017年3月,遠離田永貴,李空山為我還債,欠李空山60萬。
2017年3月17日,李空山為我交學費,欠李空山1800元。
2017年3月20日,李空山給我日常開銷費,欠李空山900元。
2017年4月3日,李空山給我車費,欠李空山300元。
……
諸如此類的記載事項還有很多很多。
李空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個女孩遠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心思細膩。
所以她……一直在努力和自己劃清界限?
李空山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怎麼突然冒出這個想法。他若無其事地把筆記本放回原處,維持周圍的東西沒變。
門被關上。
李空山出門了。
……
高中部的下課鈴叮鈴鈴響徹在整個校園,學校不大,三個年級加起來不超過五百人。
每年,這裡能考上大學的從沒超過三個人,更别提考上所謂的名牌大學。
很大一部分來到這裡讀書的學生隻是為了混日子,很少有人真的給自己定下考上大學的目标和願望。
連翹不喜歡交朋友,也不願意交朋友。
放學後十分鐘,她随着人群走出來,一見到她,李空山就揮揮手,離開身後的自行車向她走去。
連翹愣住,原本盯着路面發呆的她從沒想過李空山會出現在這裡。
她在李空山面前停下,不可思議地微微仰頭看着李空山:“你……怎麼來了?”
李空山端着手往側邊一站,自行車一覽無遺展現在連翹眼前,他看向自行車,驕傲地示意連翹,“看見沒,以後它就是你的專屬座駕。”
“我的專屬座駕?”
連翹忍不住笑了,輕揚嘴角盯着驕傲自信的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騎自行車,它怎麼做我的專屬座駕?”
“哦,對。”
李空山把手放下,更加驕傲地介紹自己,輕輕點頭,“忘了跟你說,除了專屬座駕外,你還将獲得專屬司機,鄙人李空山是也。”
連翹被他逗笑,“你去哪兒學的,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的。”
李空山終于恢複正常,甩手開始吐槽,語速也加快,像以前一樣,“别提了,都怪那樓鞏,天天跑我哪兒研究接收器的天線,各種古裝劇、偶像劇啥的,在我耳邊回來播放,我耳朵早晚得起繭子。”
連翹低頭一笑,重新看向李空山,“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很不對勁哎。”
李空山瞥一眼,無所謂地偏頭,想了下,說:“如果是我餓了,想快點吃到你做的飯,你信嗎?”
“有點不相信。”
他想了想,索性不解釋了,直接拉着連翹走到自行車邊上,他坐了上去,兩手捏住把手,直視前方。
微風吹拂少年的碎發,吹鼓少年的衣裳。
驕傲肆意的李空山回頭注視連翹,嘴角有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快點,上來——”
那個傍晚,連翹仿佛做夢一般。
她看見了和往常不一樣的李空山,看見了一個願意對人好、願意在小事上費心費力的李空山。
他并非像常人口中所傳頌的那般陰狠、自私,是個無賴。
相反,他比很多人值得依賴。
晚霞染紅半邊天,小鎮街道兩側的大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甜蜜。
連翹坐上後座,仰頭望着藍天訴說自己的心事。
“李空山,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