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玉潮剛偷偷睜開眼睛,便聽“撲通”一聲,樓符清一個沒站穩,直直跪在了床榻旁。
燭玉潮:……
樓符清的呼吸變得均勻,竟是直接在床邊睡着了。
燭玉潮被折磨地心力交瘁,翻了個身,也面壁睡去了。
*
白晝已至,王府庭院裡的火爐子被燒得滋滋響,掃帚扔在地上,婢女小晴正蹲在一旁暖着手。
忽地身旁寒風刮過,一雙熟悉的靴子出現在了她面前,小晴雙眸猛地睜大,她連忙站了起來,恭順道:“雲管事回來了。”
雲瓊雙眼一眯:“小晴,王爺出去了?”
小晴若無其事地起了身,回答道:“雲管事,王爺這會子還沒起呢。”
雲瓊“哎呀”一聲,擡頭望天:“我不過夜裡有事兒出去一趟,你們連這點事兒都做不好?你瞧瞧這會兒都幾點了?幾個主子用過早膳沒有?”
“今晨膳廳無人,魏小姐依舊起不來,而……昨夜紫蘿跟我說王妃在王爺屋裡,奴婢哪裡敢去打擾……”
小晴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甚至不敢擡頭看雲瓊。
“搞什麼鬼?”
雲瓊臉上難得出現幾分急切,他疾步走向樓符清的屋子,小晴在後面遠遠跟着,吓得大氣都不敢出。
“王爺?”
無人應答。
雲瓊幹脆推門而入,卻見夫妻二人平躺在床上,衣衫淩亂,連被子都沒蓋!
雲瓊嘴角一抽,轉身就要走。
下一刻,燭玉潮竟從床上翻了下來!
燭玉潮捂住雲瓊的嘴,另一隻手直接将他推了出去。
原來雲瓊方才的呼叫沒把王爺弄醒,反而将燭玉潮吵醒了。
還沒等雲瓊開口,燭玉潮便主動說道:“去書房。”
書房中一片沉寂。
自打燭玉潮将賬本拿回自己屋中後,此處已許久無人問津了。
燭玉潮關好書房的門,轉身對雲瓊開門見山道:“王爺昨晚情緒很不穩定,是你昨日念信的緣故嗎?寄信的人是誰?陸嫔?”
見燭玉潮已知事情經過,雲瓊也沒有隐瞞的必要,他解釋道:“……那是阿姐寄來的信,信中内容是她此次去宮中見陸嫔時的經過。”
雲瓊歎了口氣,他删繁就簡,将雲霓信件中的内容盡數告知給了燭玉潮。
三月前,宸武,倚梅宮。
雲霓剛至皇城,便借口嘉王之事入了宮。
宮裡新修了幾條小路,若不是倚梅宮的大宮女領路,雲霓恐怕要在這彎彎繞繞中迷失了方向。
大宮女疾步走在前頭,她腳步未停,對雲霓說了句:“前面那位是陛下的新寵純婕妤,前兒日剛得了封号,脾性不錯。一會兒可别叫錯了。”
“是。”
這已是大宮女這一路上向雲霓介紹的第六位新人。
雲霓心道:怪不得殿下要新建小路、擴修宮殿,恐怕不久之後便要展開選秀了吧。
可惜雲霓與那大宮女平日裡不對付,便也沒有将心中的疑惑說出口。
二人在宮中走了大半個時辰,雲霓才遙遙瞥見一座光秃秃的小殿。
牌匾上規規矩矩寫了三字,正是“倚梅宮”。
彼時已至正午,倚梅宮卻隻聞熏香。煙霧缭繞之中,陸嫔靜靜地跪在蒲團上,佛珠在她的手中勻速轉動。
“雲霓,本宮記得曾經與你說過,若非他死了,你們不得再踏入倚梅宮半步。”陸嫔的聲音溫涼如水,甚至讓雲霓誤以為她的聲音将要融在這輕薄的煙霧之中。
雲霓強忍着怒意,按照樓符清交代她的那樣,将手中沉重的包裹交給了大宮女:“娘娘,這是王爺給您的禮物。”
陸嫔頭也沒回:“是什麼東西?”
“王爺知道您偏愛禮佛,特地從千秋寺求來幾本佛經。”
“雲霓,你送完東西以後,要往哪裡去?”
雲霓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回娘娘,草民送完東西,明日便要啟程雪魂峰了。”
“那正好,”陸嫔緩緩道,“你把這佛經原封不動的還給他,本宮不想欠那孩子任何東西。”
大宮女将包裹塞回了雲霓手中。
“草民還未說完!”雲霓快速道,“王爺……王爺受了重傷,此時失了行動能力,卧床不起已快一個月!”
陸嫔手中的佛珠一頓:“是誰做的?”
“是太子。”
陸嫔猛地睜開眼,那雙與樓符清如出一轍的淩厲眸子瞥向雲霓:“既然知道是太子,又叫你來找本宮做什麼,難道奢望本宮來為他主持公道嗎?”
雲霓一時沒忍住,反駁道:“雪魂峰苦寒無比、危機四伏,若無金銀加持,又與流放何異?若非娘娘……王爺絕不可能去雪魂峰。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草民認為娘娘至少不會放任太子殿下這樣草菅人命。”
陸嫔的語氣并無波動:“雲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那孩子想回來吧?”
雲霓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語的不妥,她連忙道:“娘娘,這都是草民擅自主張,絕不關王爺的事。”
陸嫔卻搖了搖頭:“把佛經拿走,順便叫他擺正自己的位置,這裡不是他想回就能回得來的地方。”
雲霓再也無話可說,她僵着臉推開門,正要跨出門檻時,卻聽陸嫔一聲“阿彌陀佛”,低聲說道:
“人各有命。太子要殺你,也是你自己的命數,怪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