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别崖,你說什麼?”謝衍完全僵住了,看向懷中疼愛多年的寶貝崽子,忽然覺得扶着他腰身的手心無比灼燙。“……孩子話,這等玩笑,不要亂開。”
他仿佛從夢中驚醒,如觸電般,下意識松開了他。
然後,失去了他懷抱的溫暖,殷别崖意識到失敗了,他伏在枕上輕喘,呼吸急促,好似悲痛過分,引起了體内病竈。
“别崖,你是太依賴師尊了,才會有錯覺。”聖人阖了阖眸,極力忍住不去安撫他,給他更多錯覺。
“為師也舍不得把你交出去,在他人的宗門,為師無法時時看顧到你,所以才幫你相看上門——”他頓住,有點咬牙切齒。
謝衍發現了自己的自相矛盾。
替徒弟招個上門道侶,家境、修為與經曆都清楚,事事都在他的掌控中,明明是當前最好的抉擇。他依舊百般不願,甚至期待徒弟與他鬧,反對他的決定,讓他好順理成章地取消掉。
但還有什麼替代方案?他看了看殷别崖柔軟的墨發,心緒複雜。
“……既然聖人不肯要弟子,那就随便吧。”脆弱的一碰就碎的小寶貝背過身躺着,不肯看他,隻是厭倦道,“都見一面,按您的意思選,我沒意見。”
不是氣話,而是萬念俱灰的模樣。
謝衍怔了一下,去碰他的肩膀,卻見徒弟轉過身,眸子空洞,卻勉強對他笑笑:“陪了您這麼久了,若是真的離開您,您會難過的。”
“為了我?”謝衍怔住,看着弟子在病榻上痛苦掙紮的模樣,陡然意識到什麼。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于我如師如父,所以,哪怕做個您養的木偶,也不能離開您,弟子的意見……自然不重要。”
殷别崖勉力支起軀體,玄色的裡衣是最華貴的絲綢,珠玉、熏香、藥膳,種種都是最珍奇之物,可以看出聖人事無巨細的疼寵。
但這更像是一種将他挽留于世的徒勞努力,告訴他——這世上還有一個最愛你的親人,不要放棄自己。
殷别崖垂下眼眸,心中如明鏡一般:是師尊離不開他。
先生養他多年 ,投注無數心血,視他為親子。而如今,他貴為聖人 ,自己已經是他與紅塵最後的情感聯系,斬斷如同割去血肉,他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