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他”指的還是幻景中的小道士,聽上去很有些難以調解的意思。趙行舟不想被前面的無臉人聽見,便也壓低嗓音,“這我可管不着。”
“你可以不作回應。”
這倒不難,但有必要嗎?趙行舟聞言回頭,覺得頗有意思,“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假人較什麼勁?”
動靜有點大,吸引了前面小厮的注意,不過看兩人跟在後面各走各的模樣,沒什麼異常,便繼續帶路。走了一段,聽身邊人對着空氣開嗓,冷淡又決絕,“假的也不行。”
場景變換,三人前後邁進一間客房。
冬冬圍在床邊,因鵲妖尚未蘇醒,面上難免憂心。小道士站在他後面,一看見三人進了房間,便跑向趙行舟焦急道,“師兄,都一炷香的時間了,大師兄還未醒來,這可怎麼是好。”
察覺到身後人步子明顯一頓,趙行舟清了清嗓子,便繞過小道士對冬冬說,“你們别急,我有辦法讓他醒,隻是需要大家稍作回避。”
“你?”冬冬不信任地打量着他,“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趙行舟對她語氣溫和,“是不是花樣等他醒了你自己問他就是。”
小道士看了一圈,“是所有人都要出去嗎?”
趙行舟點頭,“是的,這喚醒法訣是我機緣偶得的,不便展示于人。”說着,做了個往外請的動作。
這番話倒符合他眼下這個斤斤計較的人物形象,小道士想了一下,對冬冬悄聲道,“師姐,三師兄既然都這樣說了,就先把大師兄交給他吧。我們正好趁機去王二的房裡搜查看看,有沒有什麼邪祟的苗頭。”
“可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家夥之前做過什麼。”冬冬不放心道,“我真怕大師兄落在他手裡出什麼事……”
“師姐,你還是别多想了。三師兄縱使再荒唐,也不過就是背地裡說說壞話,加點瀉藥什麼的,怎麼也不至于要害大師兄的性命。而且來之前師傅已經托我再三叮囑過他了,他不會亂來的。”
……
五青派二人竊竊私語,旁人聽不見,陳時易聽得一清二楚。他不免目光中帶了點疑問去看趙行舟,顯然沒明白這兩人如此猜忌“三師兄”的背後緣由是什麼。而趙行舟如今修為有限,聽不得全貌,但僅憑隻言片語也猜得出來二人在說什麼,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此處不便開口,他無從向陳時易解釋。好在小道士最終說服了冬冬,二人決心先明訪王二的居住,若沒收獲再來暗的。
五青二人便向王二閑聊起來。不想王二始終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對他們想要拜訪居所也沒有所謂。
衆人走之前,冬冬忍不住瞪了一眼趙行舟,“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大師兄做多餘的事,我可饒不了你!”被小道士好言拉走。
陳時易走在最後。走前向趙行舟送去一眼,見他略略揮了下手,示意無礙,便随人邁出房門。
走出長廊,幻境深幽,陳時易悶咳兩聲,突然問向二人,“你們對屋内那位同門,似乎不太信任?”
冬冬不搭話,小道士露出防備,“我們師出同門,怎麼可能互相不信任。”又轉過頭去對這冬冬,“師姐,你不要受他挑撥。”
陳時易視線從小道士緩緩轉到冬冬臉上,病容暗淡卻冷冽,帶着一絲探究,“無妨,我隻是感覺。”
冬冬悶了很長時間,還是歎了一口氣,“其實沒什麼,若三師弟真能把心思更多的放在别的上面,師傅和大師兄都會寬心許多吧。我也不想再這樣防着他了。”
“哦,不知是他做了什麼事?”
……
屋内不知外界發生的事。
所有人走後,趙行舟坐到床邊,挑起右邊袖口,左手捏住鵲妖的臉,右手拇指對着其人中處狠狠一掐。
“嘶——!”鵲妖吃痛驚吸一口氣,猛地睜開眼,與趙行舟大眼對上小眼。
趙行舟撤了手,挑眉,“這就醒了?”
鵲妖茫然坐起來,看着床周帷幔,想了半天才想起他身處何處,忽然一個醒神,跟做賊似的東張西望起來,“就你我二人在此處,其他的人都去哪了?”
“讓我打發走了。”趙行舟把袖口挽下來,被鵲妖一把緊緊攥住右手腕,聲調尖銳,又抖又顫,“那個王二公子呢?
“也走了。”趙行舟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用左手把鵲妖往後拎去,“撒手,别逼我揍你。”
鵲妖畏懼威脅,下意識松了手,但雙眼還是很失神, “太可怕了,那個人真的太可怕了……”
趙行舟問他,“可怕什麼?”
“可怕……”鵲妖喃喃了一句,突然一回神,大聲尖叫起來,“你可知道這人長得像誰?”
“誰?”
“陳……南……南……”鵲妖邊說邊艱難地咽下口水,最後也沒能完整念出一個名字,趙行舟幫他補全,“陳時易麼,你認識他?”
“我、我認識?”鵲妖大驚失色,幾乎吓脫相了,手腳并用地就要捂趙行舟的嘴,“我怎麼可能認識他!還有你怎麼敢直呼南仲君姓名,你不想活了嗎!”
“你不認識他你怕什麼。”趙行舟偏頭躲過去鳥爪,一個兩個峰主的名字都不能提,還真是把他們當個人物了,而後對鵲妖道,“放心吧,他不是南仲君,隻是隊裡我那個老朋友。不然他怎麼會與我們一同出現在此處。”
事先遣走所有人,趙行舟便是做了這種打算。不能曝光陳時易的身份,他的身份太過招搖。而且就這小妖的定力,要是知道了真相,絕對難以維持大師兄的形象,這秘境遲早壞在他手上。
“不是?”鵲妖一愣。他入昆侖不足百年,隻隔着雲層搖搖看過幾眼南仲君,其實連五官也看得不太清晰。可不知為何,在幻景中看到王二公子的第一眼,那個模糊的五官,和危險至極的靈覺忽然就被清晰的補全了。他幾乎來不及反思,就被當場被鋪天蓋地的危機感吓暈過去。
而今一想,也對,南仲君是什麼人物,怎麼可能出現在此處。這樹妖最後入隊的老朋友,不就是那個帶着奇怪面具的黑衣男人?雖也處處透着古怪的危險感,但此人絕不可能是南仲君。
首先,算這樹妖走了狗屎運,師承心元劍君,也有幸見過南仲君,但總不可能因為這個就能和南仲君稱兄道友了吧。
其次,也是最重要、最關鍵的,昆侖淩絕峰峰主南仲君,長達百年霸居天字一榜首位,天下第一的殺位,年僅三百歲的渡劫期,還是個眼高于頂的劍修。
怎麼可能加入他們這個雜魚隊,當生位?!
若果這一切是真的,千奕甯願相信自己的鳥頭長在屁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