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小夏一臉驚詫地從客廳窗外看向馬路對面的南希奶奶家——熟悉的身影扶着腰部,顫顫巍巍地想要掏出經典款手提包裡的家門鑰匙;扣子上挂着的小獅子絨毛玩具,本該是小夏再熟悉不過的淺黃色,而如今卻被染上了一片鮮紅。
血……血?
小夏揉了揉雙眼,本該盤得一絲不苟的法式盤發,此時從耳側落下幾根碎發,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急忙往馬路兩邊望了望,小夏确定沒有飛馳而來的車輛,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沖到了南希奶奶身邊:“我的上帝,南希奶奶,你還好嗎?天啊,你流了這麼多血!你要不要我替你叫救護車?”
“不,不用那麼麻煩了,請你扶我回卧室吧。我知道該怎麼做。”南希奶奶的嘴唇略顯蒼白,可她那堅毅的雙眸,似乎一點都不容小夏質疑她的決定。
還好,今天穿着黑色的家居連衣裙。小夏心想,如果扶南希奶奶的時候把血蹭到了自己身上,隻怕等不及警察上門,其他鄰居家的狗聞到了血腥氣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會叫得滿世界都知道,那可就大大地不妙。
“南希奶奶,我扶您去床上躺下吧?”小夏從來沒有來過南希奶奶的卧室,這次雖然第一次有幸來參觀,但想來是照顧南希奶奶的傷情,她又覺得這不算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情。
南希奶奶一邊喘氣,一邊搖了搖頭:“請送我躺到沙發上吧!”小夏看了一眼窗邊的沙發,立刻依言照辦。
南希奶奶落座半躺下後,摸索着從沙發下方的小櫃子裡拿出了一個醫藥箱,咬緊牙關,從側面解開了自己套裙的拉鍊,用酒精棉球開始清洗自己的傷口。還好,這個外傷繞過了重要的髒器,現在南希奶奶不再移動,血也就慢慢止住了。
小夏不忍心看南希奶奶這番動作,想要上手幫忙卻被南希奶奶一把推開,隻得局促地站在幾米外的牆角,漫無目的地四處張望。
電視上方的懸浮書架上,小夏目光所及處,有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年輕的南希奶奶看起來才三十歲左右,化着豔麗的貓眼眼線,一頭棕發電燙得筆直垂落兩肩;旁邊是一個濃眉大眼,厚唇厚須的男人,伴随着其他五六個男男女女,正在開一瓶香槟,打算舉杯痛飲。
這個男人的眉眼,好像羅素*拉佐!他端着香槟杯的那隻手上,小拇指戴着一枚粗又圓的尾戒。
小夏剛想伸手拿過照片仔細看看,自己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吱吱”地震動起來;随手劃了劃屏幕,是電子版《柳溪日報》的新聞推送:
“昨晚深夜11時,柳溪小鎮美術館失竊。柳溪警局接到報案後,立刻發動警力圍剿盜匪。警方争取奪回失物時,與劫匪陷入混戰,有幾位不幸警探受傷。柳溪鎮警方提醒您,這兩天因為小鎮警力臨時短缺,請各位市民充分發揮友鄰互助精神,如果看到可疑事件和人物,請及時向柳溪鎮警局提交線索。感謝您的合作!”
小夏又看了看包紮好傷口後在沙發上累得睡着的南希奶奶,心疼地用廚房紙巾包住掉落在地上的帶血棉球和繃帶,拿去廚房扔掉。南希奶奶聽到小夏的動作聲,趕緊拉住了她的裙角,搖了搖頭:“不可以丢在廚房垃圾桶啊。答應我,孩子,别弄了吧,我能處理好的。”
想起南希奶奶平時慈善友好又心含正義的形象,小夏幾乎可以确定,南希奶奶是卧底警察這件事了。
畢竟,自從認識南希奶奶以來,她常晝伏夜出;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但她身體非常健康,行動起來好比一陣風掠過,可快可慢,一點也不像一般老婦人那麼吃力費勁。
“南希奶奶,我真的不放心你自己在家。求你了,讓我陪你吧!我家有剛炖好的雞湯,你餓嗎?想喝嗎?我給你拿點好不好?”小夏蹲在南希奶奶身邊,心頭觸發了紫褐色的恐懼和焦黃色的擔憂情緒泡泡,将她原本因為今天跟強尼*西翠有約會而産生的粉色戀愛心情結結實實地遮擋住了。
南希奶奶伸出因酒精棉擦拭而略顯幹結的手,摸了摸小夏編成發辮的柔軟金發:“小天使,我都習慣了。這點皮肉傷而已,不礙事。讓我睡一覺吧,你還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别被我纏在這裡。雞湯我收下,你心裡會不會好過一點?”
小夏幾乎要落淚,聽到南希奶奶願意收下自己的雞湯,連忙提起裙子,用閃電般的速度,直接把竈台上焖煮的那口鍋關火端了過來,又進南希奶奶房間,在她閉目養神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這才放輕了腳步離去。
懷着沉重的心情,小夏還是按照原計劃穿上了藍白格子紋的小太陽裙,戴着一對銀白色的錐形耳墜,在跟強尼約好的時刻準時出現在了自己家門廊下。
今天強尼特地噴了果香型的香水,前調的葡萄柚和橙花透着一股清甜,擁抱小夏的時候讓她忍不住多吸了幾口。逐漸習慣後,香根草和鸢尾根的氣息經久不散,最後在小夏的耳邊留下幾絲檀香。
“下午好,我的美人!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像有點不對。”強尼看到小夏的鼻尖紅紅的,忍不住詢問。
小夏搖了搖頭,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我有點緊張。第一次跟你一起參加活動嘛,請原諒我還有點不習慣。”
強尼握起小夏的左手,輕輕貼在自己臉上,語氣中滿是溫存:“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讓你今後慢慢習慣呢?我們走吧,好戲快要開場了。”
坐進強尼的兩人座小跑車,小夏忍不住用餘光看了一眼南希奶奶的小屋。強尼好像一點都不知道南希奶奶就住在哪裡,連頭都沒回,就載着小夏飄然而去。
朗格拉布家的豪宅在小鎮的西北方,從小夏家開大約三十分鐘就到了;挽着強尼的胳膊,小夏跟着強尼一起進入了朗格拉布家的院子。
門口立着長翅膀的人馬噴泉,後院玫瑰園的小門此時開了一個小縫,裡面傳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大廳裡有鋼琴聲,指法熟稔悠揚,是得瓦夏克的《幽默曲》。
強尼的眉頭皺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眼看着一位穿着燕尾服的管家從屋裡走出來,禮儀周到地接過小夏手裡的小包,這才緩緩迎着強尼到客廳側面的更衣室做休整。
小夏望着強尼跟随而去的背影,心中浮起幾分疑惑:他來接自己的時候,已經穿了自己表演的行頭,其實根本沒必要再去“更衣”了。難道喜劇演員在私人派對上表演,也會怯場嘛?
“嗨!小夏!”身後傳來一聲叫喊,原來是羅素正端着一杯“不爽羊駝”雞尾酒,向自己打招呼。
“哦!羅素!你也來了!看來你在朗格拉布集團很受歡迎啊!”小夏客套地回禮,為自己至少除了強尼之外,在這個派對還認識第二個人而感到欣慰。
羅素笑了笑,順手指了指在跟兒童賓客互動的獨角獸巴奇,聳了聳肩:“沒辦法,呂薇硬要我來的,我本來還在家裡睡大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