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恣吹完頭發出來時,高峥已經靜坐在餐桌旁等她了。
她的餘光掃過桌上花瓶裡飽滿盛放的風鈴花,感覺被換過了,是新的一束,此時開得正好。
吊燈下,高峥手搭着下颚,兩碗湯面一份在他的面前,一份在對面,正冒着騰騰的熱氣。風鈴花生機盎然,一派靜谧又溫馨的畫面。
許恣略微動容,慢吞吞地靠近了這幅畫。
高峥還沉浸在方才許恣對她說的那些話,平鋪直述地道着過去的事,在其中摻雜了絲埋怨。
他總覺得時間越久,欠許恣的好似就越多。
許恣在他對面坐下,把短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小啾:“怎麼不吃?”
“在等你。”高峥如實說。
許恣看出來高峥的心不在焉,筷子攪着湯裡的面條,輕聲說:“剛才的話沒有怪你的意思……”
“撒謊。”高峥打斷了她,“你不用安慰我,是我做得不夠好。”
許恣張了張口,頓感這是事實,所以說不出什麼辯駁的話來。
她有時候确實有點怨言,但卻又無可厚非。
本來是想故意說來刺激高峥的,但等對方真的對她說的話有反應甚至自省愧疚時,許恣又覺得她不該計較那麼多。
“我今天和韫宜去看攝影展,是湊巧碰見的趙疏桐,你也别多想。”
“嗯,沒有多想。”
“你還裝。”許恣盯着他,直接逼問,“票是你買的吧。”
高峥顯然是沒想到收買宋韫宜不成還反被暴露了,神情還有點錯愕。
“高峥,你明知道我為什麼會生氣。如果解決不了問題,不會溝通也不會交流,我們遲早……”
許恣似乎是覺得那結果實在太沉重,隻是點到為止沒有說出口。
然而高峥還是沉默着,等兩人把夜宵都吃完了,許恣還是沒能得到他的敞開心扉,她也不知道這一刻是失望更多還是難過更多。
和高峥的感情于她來說,是已經快要成為融進骨子裡的深刻了。這段時間她每天都在給高峥的行為加加減減,陪護病床加十分,給自己買可愛的帽子加五分,工作到太晚減三分,做早餐加五分,惹人生氣減三分……到最後她都算不清楚,如果這些分值真的清零,她會不會堅定地和高峥提出分手。
兩人同床異夢,許恣晚上賭氣去抱了床新被子,和高峥隔個楚漢河界,直到糾結地睡過去也沒有想明白什麼。
但她覺得,或許是時候該脫敏,慢慢習慣沒有高峥的日子了。
相愛的前提包含信任,他們之間不是許恣沒有,而是高峥不願意。
你瞞我也瞞,他們的感情也遲早會走向衰敗,也永遠不可能逼一個不想開口的人說真話。
許恣心知肚明,卻因為無能改變他人意志而眼睜睜地走向支離破碎的結局而難受萬分。
次日清晨,高峥依舊是留下早餐離開了。不過這次留了張字條,可能是怕許恣生悶氣不想吃他做的飯,畢竟以前也有這樣的先例,高峥苦口婆心地在紙條上寫了句“做早飯的人不好,但早飯是好的”。
許恣捏着紙條有一瞬的無語,但還是把早飯給吃了。
她正準備收拾下東西去工作室,忽然接到了盧昶打來的電話,覺得有些奇怪。
盧昶雖然是高峥的助理,但許恣和他的交際實在不多,大多數都是她打高峥的電話過去時人在開會沒辦法親自接,盧昶幫忙接了這種情況。
“喂?”許恣摁了免提放在鞋架上,準備穿個鞋子就出門了。
“許總,我是高總的助理盧昶,您現在還在家嗎?”
“在。”許恣回答,“不過馬上要出門了,是高峥有什麼事嗎?”
“對,高總說早上出門太急,有一份提案落在書房裡了。他現在在開會,沒時間返回來拿,讓我先給您通個電話找一下,我現在開車過來取,您看方便嗎?”
許恣雖是不解,但還是應了下來。高峥做事向來小心謹慎,忘帶東西這事兒實在少見,更何況似乎還是現在對他很重要的一份文件。
許恣先問清楚了那東西是什麼,就挂了電話折返到書房去找。
書房大多數都是高峥在使用,桌面整潔規律得一目了然,但許恣就是沒找到盧昶說的那份提案。
許恣還在嘀咕是不是自己眼睛瞎了,正準備拉來抽屜也找一找,一打開下層的抽屜,就發現了一本看起來有點破舊的《十四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