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每天愚人衆都會給她提供充足的食物和水,但是一直這麼待下去,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迪盧克。
轉機發生在某一日午後。
她原本待在帳篷裡,按照記憶慢慢整理之前看過的醫書,看守卻突然掀開門簾:“你,出來一下!”
宣若疑惑地看着他,他卻沒什麼耐心,直接将她桌面上的書粗暴地攏在一起,裝到了一個麻布口袋裡:“你不是會醫術嗎?我們又抓住了一個人,他病得很重,需要你幫忙看看。”
宣若早就知道他們監視她,沒想到連她的筆記都翻閱過,不過此時顯然救人更重要,她應了一聲,直接跟着他走出門去。
她一路來到了主帳,原本的長官正焦急地在屋外踱步,看到她來了急忙拉着她向帳篷裡走。
“你之前不是一直問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嗎?你把這個人弄醒之後就能走了。”
宣若看着她,之前看守她比誰都嚴格,現在卻又突然改口,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這人……你可以看成是我們抓來的。”她也不藏着掖着,“為了抓住他,我們費了不少力氣,要不是他原本就帶傷,恐怕我們根本打不過……隻不過他抓來之後就昏迷不醒了,隊伍裡的醫師說可能是中毒了,但這種毒我們也沒法辦法解,隻能求你幫忙。”
她隻能說:“我盡力。”
她看着她:“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你要把他治好,但是又不能完全治好,你能懂我的意思嗎?如果他沒醒,我們不會放你離開;如果他完全恢複了,我們也不會放你走。”
她聽出了話語中的威脅,點了點頭。
透過朦胧的薄紗,宣若看見了躺在床上的人,雖然隻有一個朦胧的影子,但對方熟悉的感覺還是讓她心中一跳。他身形高大,穿着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色衣裝,仰躺在那裡,紅發散亂地鋪開,遮住了半個蒼白的臉龐。
她仿若聞到了葡萄酒的香氣,和鐵鏽味融合在一起,将她的心髒包裹揉捏,産生了一種輕微窒息的感覺。她告訴自己,掀開這層薄紗一切都會有答案。
她緩緩地擡手,看到的果真是迪盧克的身影。
他的面容和幾年之前相比并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卻多了一絲摧折和堅韌的意味,從騎士團衆星捧月的貴公子,到孤身一人深入敵營的暗夜英雄,他的心性和氣質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氣質自然也會截然不同。不過此時他的眼睛緊閉着,雙唇也因為缺血而泛烏,看起來沉睡了很久。
宣若心裡明白現在不是相認的好時機,于是遏制住了眼眶發酸地感覺,轉過身來對長官說到:“我需要檢查一下。”
她不動聲色地查看了一圈,并沒有發現神之眼,這才敢掀開他的衣衫進一步查看。他沒有火系神之眼的加持,卻在衣服上看到了不少火燎過的痕迹,看來神之眼并沒有被愚人衆收走,而是他一直都在使用邪眼。
他的身體情況也不容樂觀,衣衫的内裡已經被血浸透,身上也有很多的傷口,有些地方處理的不及時,結痂處甚至和衣物長在了一起,她擦拭了很多遍才将血水全都清理幹淨,又做了簡單的消毒,這才松了一口氣。
結合他手臂内側留下的咒符來看,他應該并不是中毒,而是受到了符文的影響,陷入了短暫的昏迷。那種符文和丘丘法師常用的符文十分相似,按理說并不會影響很久,但最近一段時日也不會醒來。
想到這裡,宣若居然有一絲的慶幸,她絕對不想和他在這個時候重逢,她還沒有想好怎麼給他解釋自己的不告而别。當年因為時間緊迫,她當時離開的時候也隻留下了一封拙劣的信,說自己要去璃月遊學考查,什麼時候回來尚且未知,讓他照顧好自己,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這樣的借口恐怕誰都不會信吧……宣若歎息了一聲,
迪盧克現在昏睡着,反而給她了準備時間,她在心裡反複思量着,想要好好地跟他道一個歉。
他隻是中咒這一點她并沒有告訴愚人衆,現在他們的态度十分明确:她和迪盧克,隻能走一個,或者都留下來。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于是她将這件事隐瞞了下來,想要找機會帶着迪盧克一起離開。
為了方便照顧迪盧克,她和他搬到了一起,每天會給他喂藥擦汗,順便觀察一下符文有沒有變淡。令她高興的是,符文的痕迹确實在一天天的減輕,而愚人衆對他們兩個人的看守也逐漸加重了。
她想盡各種辦法想要支開他們,包括讓他們給迪盧克煎藥、不斷地讨要熱水等等,但是不論他們如何輪崗,始終有兩個人圍在帳篷前,将唯一的出口堵死。
她陷入了一個無解的難題。
直到有一天,宣若本來照常在喂迪盧克吃藥,卻聽到外面的人在訓話。
“最近西風騎士團也聽到了風聲,盯得很緊,要小心一些。”
“我們的行蹤向來很隐蔽,他們應該發現不了,更何況我們有——”
“行了行了!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幾天任務就要結束了,我們也快進行到收尾階段了。這次考察我們帶回去了很多資料,對魔龍的研究很有幫助,要是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那屋子裡的兩個……”
“到時候全都——”他的話停在這裡,宣若卻隐約聽到了嗤的一聲,像是刀劍刺破皮肉的聲音,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