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感覺自己回到了很久之前。
自己還沒有名字的時候,曾在一位魔神麾下效力,那時的他沒有什麼意識,被殺戮困擾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無處可去的時候,隻能拾取地上的雪來飽腹。
雪花落在他的臉上,留下星點的水漬,他徒勞地擦一擦,臉上濕漉漉的。
但是那已經是幾千年之前的事情了,為什麼他現在還會想到那個?
他突然睜開眼睛,從地上坐起來,原來是森林裡下了好大的一場雨。
他迷茫地站起身,觀察周圍,自己仍然在密林中,這裡綠意盎然,大雨瓢潑,水汽充盈,雨拍打在枝葉上,發出噼啪不絕的聲響,腳下的草地被雨水浸潤,踏上去軟綿綿的。他拾起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和璞鸢,想要尋找宣若的身影。
他記得她是被她帶到這裡來的。
他捂了捂自己發痛的腦袋,感覺一陣抽痛,他昏迷之後,發生什麼事情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完全看不真切。
他想起了自己懲戒了一個魔神的殘渣,然後又控制住宣若,和她一起變成了灰燼。
但是他現在還在這裡,那她呢?
魈頓時慌亂起來,他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宣若,她好像和這片森林融為了一體,在雨水的沖刷下,一點氣息都沒有。
雨越下越大,他的心也越來越重,想着說不定她先回去了,隻好自己先回到了望舒客棧。
回到客棧,菲爾戈黛特詢問他外面雨這麼大,為什麼還這麼晚回來。
她笑眯眯地說:“有人在等你哦。”
聽到這裡,魈加快了腳步,他的心弦繃得死死的,快步上樓推開房門,看到的卻并不是宣若的身影。
鐘離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不絕的夜雨,看到魈匆忙得走進來,身上全都濕透了,于是把窗戶合上,防止冷風滲進來。
魈垂下頭來,恭敬地說道:“帝君。”
鐘離看着魈的神色:“為何行事如此匆忙?”
魈抿了抿唇:“我找不到歲稔了。”
鐘離沉默了一會:“今日其實我也因這件事而來。”
幾日之前,宣若找到了鐘離,說發現了魔神阿卡拉蒙的殘身,而且對方還握着她和魈的把柄,僅憑自己之力卻無法解決它。
于是她想出了一個辦法,在鐘離的幫助下,以玉佩為媒介,他們搭建了一個巨大的幻境,用古書上的方法重塑了一個軀體,分離她和魈的靈魂安置在新的軀體中。這樣魈拿到玉佩的一刹那,其實他就已經進入了幻境之中。
這就創造了一個單向的通道,幻境中受到的傷害,并不會影響到現實世界,反而可以借此分離體内的殘渣怨念,一舉将其消滅。她用這個方法分離了魈和紅魈,并且欺騙紅魈他已經占據了身體,但實際上一切都隻是幻境中的假象罷了。
但是對她自己來說,軀體分離卻沒有這麼簡單,她分開了屬于魔神的那一部分,另一部分也因為消滅紅魈強行受到了重創,因此現在也陷入了沉睡。
鐘離打開錦盒,正好是之前他遞給魈時用來裝劍的盒子,歲稔劍的劍身躺在那裡,之前通體流白熒光浮動的劍體,此刻卻顯得有些暗沉。
他說:“此劍受神明雨露滋潤而生,天生無鞘,因随主人奔波于鄉野,于自然中日益磨損,因此銳氣不足,不适合作為武器。”
“但是與其相處久了,反而能浸潤人心,調節内裡,因此我才将其交予你。”
魈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是否有辦法讓她再次清醒過來?”
鐘離将錦盒交給他:“像之前一樣,随身攜帶,自然有一日會清醒過來的。”
魈接過盒子,沉沉地應了一聲。
他看着手中的盒子,注入了一點内力,劍身感受到能量的波動,震顫了幾下,而後緩緩呈現出一個小而朦胧的人影,她的身體蜷縮在一處,衣衫輕薄柔軟地包裹着她,正閉上眼睛沉睡。
魈抿了抿唇,将劍挂在自己的身上:“我會照顧好她的。”
——
消散的那一刹那,宣若感覺自己的精神脫離了軀體,不斷地上浮,她看到了腳下翻湧的風浪,裹挾着她不斷向上越推越高,她感覺自己變得十分輕盈,過高的視角讓她俯視着發生的一切,連感情也一并剝奪了,她冷眼旁觀着地面上發生的鬧劇。
然後她感受到了一陣阻力,像一張巨大的網,壓着她向下,她吃痛地退了回來,陷入了一片純白的世界中。
非常整潔、潔淨的白色,這是她的自我世界。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宣若大聲問道,她知道系統聽得到。
“你的任務快要完成了,把你送到這裡是為了修正時間。”系統說。
她又看到了那個巨大的鐘擺,所謂的命運時鐘,第一次敲響時候給她造成了巨大的麻煩,所以她走上前去摸了摸,想要研究一下它的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