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就常來和店員交談問診詢藥的事宜,因而已經十分熟稔,她坐下來,等候白術從外面回來。
除了她,還有一位熟客也在,往生堂堂主胡桃正嚣張地站在不蔔盧的門口,而七七則害怕地躲在櫃台後面,竭力躲避胡桃如炬的目光。
看到她走了進來,胡桃皺了皺眉,立刻轉移了視線,在她和店員交談的時候,宣若感覺她的眼神一直鎖在自己身上,像是黏上了一塊牛皮糖。
宣若再怎麼裝大條也無法無視這樣的視線,于是轉頭問她:“怎麼了?”
“兇氣纏身,惡鬼附體,恐有不祥之兆啊。”胡桃摩挲着下巴,湊僅一步,更加仔細地觀察她。
宣若有種自己被看透的感覺,于是有些緊張:“什麼意思?”
“你提前來我們往生堂預定棺材,可以享受五折優惠哦。”胡桃笑眯眯地說。
一個和煦的聲音從宣若的身後傳過來:“堂主就不要拿患者取笑了,依我之見,這位小姐并無大礙。”
宣若扭頭一看,白術正站在她的身後,對上她的目光,他微笑着點頭算作回應,白蛇長生則用自己的紅瞳看着她,絲絲吐信。
胡桃有些不滿:“你又要搞什麼把戲?這樣做一點都不尊重人既有的命數!”
宣若感受到白術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冰涼的溫度從衣料滲到她的身體上,他的聲音依舊穩定而平和:“我覺得這位小姐并沒有遇到多大的麻煩,活着完全可以解決的事情,死亡就不是唯一的答案。”
他看着宣若:“有什麼話我們進屋内說吧。”
胡桃氣呼呼地看了他們幾眼,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七七看着她離開,才慢吞吞地從櫃台後走了出來,對宣若說道:“請與我一同來内室。”
七七領着她到内室坐下,給她倒了一杯冷茶,白術在一旁耐心詢問道:“如何稱呼您?”
“叫我歲稔就可以。”
他點了點頭:“好的,歲稔,今日你來,是否想要清除自己身上的瘴氣?”
宣若訝于他的眼力,于是點頭。
她将他之前的經曆與他細細說明,怕給魈惹來麻煩,她刻意省去了與他相關的部分,隻是說自己意外遇到了一個魔神,然後被告知了自己其實是它的一塊碎片,現在她的生活很是麻煩。
白術沉思一會兒:“這樣的話,倒是未必不能破解。”
他站起身來,在書架上搜尋了一番,而後将一本書遞給了她:“魔神說你是的她的附庸,這種說法也不盡然,在你與潛入劍體的時候,你也吸納了作為劍靈的那一部分,兩股相沖突的力量在你的體内融合,或許将這兩部分完全分開,然後再斬殺掉作為魔神的那一部分,應當就沒問題了。”
宣若還沒來得及高興,但是他又說:“但說是容易,千百年的時間将你的兩部分緊緊攪在一起,清除壞死的那部分猶如刮骨療毒,若非強大的力量很難将這兩者分開,而你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殺死自己的。”
“所以這件事還需要借助外力。”他點了點這本書,“此書或許在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
宣若接過這本沉甸甸的書,沉重地嗯了一聲。
“無事,不必為此過分焦慮,你的命數遠不止于此,方才胡堂主的話,你不必記挂在身上。”他寬慰道。
宣若卻歎了一口氣,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天驟然接收了太多的信息,她感覺自己十分疲憊。
回望舒客棧的路上,她總忍不住想起白術的話。
他的解決方案聽起來十分完美,操作起來卻非常複雜,按照他的話,她必須找到這樣一個人,他必須對她有足夠的惡意,才能毫不猶豫地處決掉一半的自己;同時她必須又對自己有足夠的好感,才會不貪心而又不傷害到她。
最主要的是,她必須信任這個人,就像患者信任醫生一樣,她必須放心地将自己的身體交給對方。
哪裡有這樣的人,就好像一體雙生一樣,完全不一樣的性格……
夜晚的小道有些寂靜,細細聽去還能聽到咕咕的鳥鳴聲。圓月高懸在夜空,給周圍的景緻都披上了一層朦胧的銀紗。她踏足之處,發出草地特有的柔軟聲響。偶有樹葉被吹過,也隻是夜晚尋常的點綴。
宣若若有所感地擡起頭來。
身着青白色衣服的少年正站在高處,突然與她的視線對上,他還沒來得及收回自己投擲在她身上的視線,就如同被抓住的鳥一樣被她盯住了。
宣若輕輕呼喚他:“魈。”
他說:“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