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很想回憶起之前幾次邊做任務邊惡補語言和文字的場景。
有點心累。
被盛情邀請的佩奇依言走向那家服裝店,花花綠綠的裙子挂在簡陋的編織繩上,從小碎花到仿宮廷,從拼接格子到橫豎條紋,樣式與風格的跨度大到不像一家店,堪稱是眼花缭亂。
佩奇伸手捏住一條碎花裙的裙擺,十分有自知之明,“這種花色,如果真的穿在我身上,大概會讓人做噩夢吧。”
“那就換一種嘛。”
原本坐在店門口的大叔笑呵呵地起身,他拿起立在一旁的晾衣竿,興緻勃勃地在自家店面裡翻找起來,“姑娘與姑娘之間總是不同的,适合的裙子自然也不一樣,你沒必要非去穿不适合自己的衣服。”
他從角落裡翻出一條緞面的紅色長裙,“看,這件是不是就不會做噩夢了?”
老闆笑眯眯地将裙子比在佩奇身前打量了一會,然後兀自滿意的點起了頭,“非常棒!一看就是黑|道大小姐該有的派頭!”
佩奇:……
“我不是……算了。”佩奇決定放棄解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畢竟身份這件事,解釋起來反倒更加麻煩。
佩奇接過老闆遞到面前的裙子,“那我就試試吧。”
“當然,當然,随便試,試衣間在這邊!”
那是一條十分修身的長裙,可以看得出制作這條裙子的裁縫真的很用心,收腰處的針腳十分細密流暢,讓本就不算矮的佩奇看上去更高挑了些。
不過,也就隻有設計和剪裁的部分能被誇贊了,因為這條裙子使用的布料确實算不上好。雖然是緞面,卻沒什麼光澤,摸上去也不夠光滑。
但佩奇喜歡這條裙子,她決定買下來。
她還想與這位第一個向她搭話的服裝店老闆成為朋友,然後把他的名字寫在友人帳上。
“第一個”總是與衆不同的。
像是某種儀式感,佩奇打算将這家店算作是自己社會實踐的第一站,讓第一個與她說話的人作為友人帳的第一頁。
“這條裙子多少錢?”佩奇抱着換下的衣物,借着遮擋從戒指裡拿出一枚金币,“我現在沒有現金,可以先用它來買嗎?”
貴金屬與彩色寶石是永遠的硬通貨,無論在哪個位面都可以作為貨币來流通,所以每一個要出任務的魔女都會提前帶上一些金銀在身邊。
“金子嗎?”老闆有些驚訝,他湊近那枚雕刻着鐘樓的金币觀察起來,“真精緻啊,簡直像是藝術品。”
“這條裙子隻要900貝利,你這枚金币怕不是能把我整個店都買下來。哈哈哈哈哈!我可找不起零錢啊!”
因為剛剛抵達考場,所以對這邊的物價還沒有概念的佩奇并不知道900貝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價位,但她不覺得這是個問題。佩奇将金币放進老闆手中,“沒關系,我大概還會在這裡待上一陣子,所以就當是預付金吧,我還會再來買衣服的。”
她短暫的停頓片刻,然後有些遲疑地将友人帳拿了出來。
人類之間……是怎麼交朋友的來着?好像是要先打招呼?但他們已經說過話了,所以這一步應該已經可以省略了吧?
服裝店的老闆有些茫然地看着突然怼到自己面前的冊子,那是一本豎長的,用紅繩穿孔綁在一起的手工帳冊,綠色的硬質外殼上還貼着一張長方形的小紙片,上面有用毛筆寫的“友人帳”三個字。
這是什麼?通訊錄嗎?現在的年輕人之間又開始流行這種東西了嗎?
“和我。”佩奇有些不習慣地輕咳一聲,“和我做朋友吧。”
“我想要你的名字。”
這句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但堅信自己永遠緊跟潮流的老闆是不會承認他沒聽明白的,“嗯,嗯嗯,名字是吧,沒問題。”
他翻開那本冊子,試探着問道,“是把名字寫在這裡嗎?”
以為自己交朋友成功的佩奇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淺笑,“對,寫在第一頁。”
在發現自己沒有理解錯之後,老闆把心放回了肚子裡。他拿起自己的記号筆在友人帳上大筆一揮,“哈哈哈,我叫約克,不過這條街上的人都叫我帽子叔,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約克指指自己的漁夫帽,“這可是我的标配!”
簽完名的約克正要把友人帳還給佩奇,但在還回去之前,他發現那些寫下的文字突然開始褪色,“诶?你這——”
約克的話沒能說完。
有什麼極鋒利的東西就要過來了。
提前感知到殺意的佩奇卻沒能來得及有所動作,在她回頭之前,被她感知到的東西就已經抵達了這個小鎮。
先是視角突然變高,像是被抛到了空中。
在疼痛與黑暗一起降臨之前,佩奇看到自己失去頭顱的身體倒在同樣被割裂的服裝店裡。
像是一塊破布,整個市集被什麼看不見的存在橫着切開了。
噴濺的鮮血染紅了那些碎花裙,也染紅了約克的漁夫帽和掉落在地上的友人帳。
一切都被橫着切開了。
有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佩奇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從被斬開的牆壁後望了過去——那是一面畫着骷髅笑臉的黑旗。
那些割裂城鎮的東西亦在陽光的反射下隐隐顯露了真面目。
……線?
有柔軟的粉色羽毛在最後的視覺中留下殘影,而後,黑暗上湧,萬物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