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最喜歡貧嘴了。”繁蕪紅着臉頰,也不看雪了,坐回了原位。
過了一會兒,她擡頭問:“哥……他有寄信回來嗎?”
一個月前兄長借着送姑姑和二表哥回蝴蝶部的契機,秘密帶人離開了十六部,并沒有告知她要去哪裡隻是讓人捎了信回來說可能不能陪她過這個年了。
一個月前他還未離開時,整個十月他似乎事不多,每日都在藏書閣教導她。
他起初教她中原的奇門遁甲,後半個月裡又教她苗疆的苗巫術算,這一年的十月是她進竹部以來過得最充盈的一段時間。
嬷嬷搖頭。
繁蕪皺着眉想,半個月前住進後園客廂的楓乘一日不回楓葉部,兄長便也不會回來。
那楓乘留在竹部做客,活像是兄長特地派來“盯着”她的。
甚至兄長可能讓人給楓乘帶信,都沒想着給她帶信。
繁蕪越想越氣,索性捂住耳朵不想了。
離年關越近,繁蕪越是想出府院玩一玩,從兵主部大選至今她都為逛過街了,最遠也隻去過圍樓。
偏生她知道的偷偷出府院的“路”,在後園。
而後園現今住着楓乘。
後園那個狗洞是條出府的捷徑……
一直到過年,繁蕪都表現的挑不出錯,每日清晨起床吃完早膳後和院裡的人踢一會兒毽子便回房看書了。
很快年也過完了,歸家數日的嬷嬷也從村裡回來了,帶了好多家裡的土貨。
繁蕪已許久沒見過熏肉了,即使不是驢肉,也足以令她感動。
當晚食堂的花管事讓廚子做了一道小炒熏肉,繁蕪吃了三碗米飯仍覺得不夠。
嬷嬷都擔心她吃太多撐壞了。
…
元宵将至,繁蕪聽院中婢女随從們聊天時提及元宵節外頭十分熱鬧,還有從兵主部來的戲班子唱把子戲的,那個戲班子三五年才會來一趟,機會很是難得。
繁蕪想她已經許久不曾看到過戲班子了,上次關于戲班子的記憶還是七歲時,跟着爺爺去絮州廟會。
她放下書,已無心再看。
目光轉向窗子外,擡頭看了一眼懸在天上的月亮,晚風吹得樹枝輕輕晃動,月光氤氲像是蒙着一層薄薄的紗。
她想姐姐想弟弟想阿梓,也想兄長了。
兄長若是回來,會帶她去看把子戲嗎?
忽然她站起身,往床邊走去。
她的床下還藏着一套随從穿的衣裳。
這麼久沒出府了,都快憋出病來了,她心下已決定好,元宵節那天晚上要出府去看把子戲。
元宵這日剛入夜,她和嬷嬷說好要在房中習字,字寫完了就會去睡覺。
酉時三刻嬷嬷給她安置完晚膳便離開了。
繁蕪換好随從的衣裳,趁着府院中人還多的時候混入其中往後園走去。
後園的狗洞藏在院牆那排石榴樹後,她剛來竹部時因為不會說苗疆話有些自閉,那時隻有竹阕乙陪她說漢話,所以也她也隻和他說話,一旦他忙碌的時候就沒人和她玩了,是這種情況下才逼迫着學好了苗疆話。
在那段自我封閉的時光裡,她獨自一人在府院裡轉悠,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去過,自她發現這個狗洞後,偷偷溜出府有三四次。
很難想象當日自卑孤苦的她,還能成長為今日這樣樂觀開朗的模樣。
繁蕪看了一眼四下,見四周沒半個人影,才敢着手去将狗洞前的雜草清理一下,這些雜草原是她為了防止狗洞被其他人發現才弄的。
隻有鑽狗洞的時候,繁蕪才真的感受到自己“長大了”。
她脹紅着臉爬出來,方才差點以為要“卡”在狗洞裡出不去了。
院牆外,她用雜草掩藏好狗洞後,拍幹淨裙擺上的灰塵,長籲一口氣。她沒敢多耽擱,快步向市集的方向走去。
殊不知她剛走遠,一身青衫的楓乘從不遠處的亭子後面走出來。
難怪竹阕乙會特意派人給他帶信,讓他來竹部“過年”。
這位竹部小姐膽子夠大。
外表柔弱是假,混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種難馴的野性叛逆。即使眉眼溫柔時,這種野性也藏匿在瞳仁深處,也藏匿在眉峰之上。
楓乘微眯眸一笑,似看了一眼四下,緊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