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紀雲栀一早就往鶴青堂去。
路上,春桃提醒她蘇氏昨晚鬧了一場,今早又摔了東西。大戶人家講究個體面,白日客人不斷,主人要笑臉相迎,有氣隻能憋着,待夜裡或一大早發洩出來。
紀雲栀點點頭。
今天大年初二,仍會有人陸續登門拜歲。紀雲栀今日要伴在老太太身邊。往年過年的時候,她都能躲清淨,今年卻是不行了。老太太要她盯着、學着,日後這些事情都是要交給她的。
蘇氏在一旁聽着,把眼白翻到天上去。
滿屋賓客,紀雲栀時不時得些誇獎和奉承。紀雲栀微笑着得體應對着。
李嬷嬷挑簾從外面進來,笑着禀話——趙鴻才來了,明麗長公主雖然沒到,歲禮卻到了。
一屋子的賓客眼神不由瞥向蘇氏,再暗自交流着,透着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蘇氏臉上帶笑,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老太太心道這門陰錯陽差的婚事大概還是要成,趙鴻才今日到,即使隻字不提,意思也已經遞了來。接下來該陸家登門主動提起這門婚事了。
老太太的目光不由落在紀雲栀的身上,心中有些不痛快。
這是一門所有人都不滿意的婚事。老太太最介意的卻是趙寶荷曾經是真的想要紀雲栀的命。她是要記恨一輩子的!
紀雲栀在鶴青堂陪客用過午膳,回到承風院。她下午不用再待客,抽出時間整理這兩日收到的年禮。
這些年禮,有些是給陸玹的,有些是給她的。陸玹不在,紀雲栀請教了言溪,按照往年的規矩,将這些東西一一登記歸庫。
陸玹立過規矩不收太貴重的禮物。若哪件太貴重了,便會挑出來,原路送回。也是因為知道他這規矩,倒也沒人送過格的禮。
紀雲栀整理自己的禮物時要上心許多。也因為陸玹的規矩,旁人送給她的東西也都不是昂貴之物。有的人上心些,淘了些好玩的、好吃的來贈她。
紀雲栀打開一個長盒子,瞧着裡面的木雕擺件。小鹿擺件雕工不錯,惟妙惟肖。她瞧着精緻,将木雕擺件拿出來,盒子裡的墊布挪動了些。
她“咦”了一聲,拿開墊布,驚奇地發現下面還有一個暗格。裡面放着一支流光溢彩的紫玉簪。
她越看越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支簪子。
月牙兒湊過來瞧,道:“這不是年前那天在琳寶閣看見的那支嗎?二奶奶當時覺得好看很喜歡呢,可惜是别人定制的。”
紀雲栀一下子想起來了。
誰會故意送這支簪子給她?她又立馬想起來當日離開前,遇見的那位主動向她打招呼的年輕婦人。
她再看盒子裡的紫玉簪,心驚:這是賄賂的贓物啊!
紀雲栀想了想,知道必然是要從她這裡下手,走陸玹的關系。她成了受賄的人啦!她趕忙拿起簪子去找陸玹,坦白從寬啊!
紀雲栀帶着月牙兒,行色匆匆地去陸玹的書房尋他。
她剛拐過月門,就見陸玹和盛聽蓉立在書房前,二人相對而立。
紀雲栀腳步微頓。
月牙兒小聲問:“要回避嗎?”
紀雲栀皺眉。她為什麼要回避?她大大方方的,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
她擡步往前走,剛邁出一步,驚見盛聽蓉突然對陸玹跪下去。
紀雲栀懵了一下,擡出的腳也僵在那裡。早知道撞見這麼尴尬的情景,她還不如聽月牙兒的意見先回避呢。
更糟糕的是,随着她這一邁步,陸玹側首看見了她。
盛聽蓉本就一直盯着陸玹,她也順着陸玹的視線望過來。
紀雲栀将邁出去的腳收回來,轉身快步回去,離開這尴尬的地方。
她回到寝屋,坐在軟椅裡,抱着一盒點心吃。一塊接着一塊,直到将一整盒點心吃完,陸玹也沒回來。
他為什麼要回來?
可紀雲栀心裡隐隐覺得他會來找她。
是她自己想多了吧。
他今天忙着呢!
月牙兒機靈地跑出去打聽,小跑着回來笑嘻嘻對紀雲栀道:“盛聽蓉早就走了,二爺書房好些客人,都是些我不認識的大人們。”
紀雲栀瞪她一眼,嗔斥:“誰讓你亂打聽的!”
月牙兒吐吐舌頭,應下了自己的擅作主張。
晚膳前,陸玹才回來。他回來時,見紀雲栀抱膝坐在軟椅上,偏着頭枕着自己的膝,合着眼似乎睡着了。
一團孩子氣。
“二爺。”春桃和言泉行了一禮,識趣地退下。
紀雲栀聽見,立馬将一雙腿放下去,端莊坐好,一雙腳在寬大的裙擺下找鞋子。
陸玹瞧着她這樣子好笑,他走到一旁的桌邊,倒了杯溫水,喝了一口,轉過身來望着她,問:“下午找我什麼事情?”
紀雲栀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鞋子穿好。她站起身,正色起來,一五一十将紫玉簪的事情詳細說給陸玹。
“我已經讓人查過了,偷送這支紫玉簪的這位何氏婦人,夫家姓劉,名禀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