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店裡的管事接待紀雲栀,如今紀雲栀換了身份,店裡老闆親自來接待。
紀雲栀檢查過三套首飾,點頭道:“不錯,我很滿意。隻是店裡可還有差不多價值的成品?我還需要兩套。”
定做首飾需要時間,她給春柳、春桃、月牙兒定做的時候,還沒嫁給陸玹。如今搬去承風院,她想着第一個新年,應當給言溪、言泉也備一份禮。
“有,有。”老闆立刻親自給紀雲栀介紹起來。
紀雲栀從老闆介紹的首飾裡,挑好了兩套。她剛要走,視線一掃,瞧見一支精緻的紫玉簪,不由多看了一會兒。
“陸二奶奶喜歡這個?”老闆趕忙說,“這支簪子别府定下的,若二奶奶喜歡,我再令人打造一支?”
紀雲栀确實挺喜歡,聽了這話有些惋惜。她搖搖頭,道:“這支簪子妙在形設,仿了别人的形也不妥。”
一個年輕的美婦人進店,瞧見紀雲栀,福了一禮,畢恭畢敬地喚了聲:“陸二奶奶。”
紀雲栀微笑着颔首回禮,帶着月牙兒離店。
她并不認識這婦人。不過最近她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不認識的人主動與她見禮。紀雲栀知道,這些人的家裡都認識陸玹。
紀雲栀又買了些小玩意兒才回去。今日在外面逛得久了些,她剛回去就有些餓了,讓春柳去廚房給她要大馄饨吃。
她坐在爐火旁烤火,驅一驅在外面染的寒氣。她從開着的窗戶往外望去,看見下人正在樹下搭梯。
“要挂燈籠嗎?”紀雲栀來了興緻,“我想挂!”
春桃笑盈盈地說:“您去年過年的時候就說想親自挂燈籠,最後也沒敢。今年敢啦?”
“長大一歲自然膽子更大了呀。”紀雲栀瞧了一眼高高的木梯,心裡仍是有一點發怵。
可是話一出口,她隻能硬着頭皮上。
新年親手将燈籠高挂,是個步步高升的好彩頭。紀雲栀好幾年前就知道這個說法,這幾年要麼陰錯陽差錯過了,要麼自己膽怯沒敢登高。
紀雲栀走出庭院,從下人手裡接過鮮紅色的燈籠,仰起臉,望着面前高大的樹。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都成親了,是大人了,膽子自然要大一些!
·
陸玹坐在馬車裡,褐色的帷布擋住外面的日光,車内一片昏暗。他合着眼,面色略顯不愉。
馬車停下來了,他亦沒立刻下車。
青山走到馬車旁,低聲禀話:“劉禀暢求到了太子面前。”
陸玹冷哼了一聲。
青山頓時後脊一凜。他略一琢磨,道:“劉禀暢雖然打了勝仗,卻沒完全聽從陛下的旨意。二爺想讓他先避一避風頭,他卻沒個分寸,明面上聽二爺的話,實際巴結上太子,意圖讓太子在陛下面前替他說好話。實屬不算聰明,也有些不知好歹了。”
“罷了。”陸玹仁至義盡,不再管這個曾經的手下。
他起身下車,回承風院。
青山跟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請示另一件事:“蓑州那邊?”
“不留。”
這是斬草除根,一個也不放過的意思了。“是。”青山應聲。眼看陸玹就要走進承風院,青山沒有再跟進去。如今院裡多了女主人,他們這些侍衛除非要事,輕易不會再進去。
陸玹一手負于身份,緩步往回走。
劉禀暢的事情、蓑州的奸細、聖上的多疑,還有不久之後注定還要再起戰事的邊地……
樁樁件件,皆讓陸玹面色冷沉。他踏進承風院,向來肅然的地方,卻飄着輕盈甜軟的笑聲。
陸玹眯起眼睛,望向站在木梯上,抱着樹枝的紀雲栀。
紀雲栀一手抱住樹枝,一手提着還沒來得及挂上去的大紅燈籠,回頭兇巴巴地瞪下方的春桃:“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你等我下去的,看我不罰你!”
春桃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她哈哈笑:“二奶奶你先下來呀!”
紀雲栀氣得兩腮鼓起。恰好一陣風吹來,将一條細長的枝條吹動,一下又一下打着她的頭。她兩手都不得閑,連騰出手弄走讨人嫌的枝條都不敢。她擡頭往上看,距離挂燈籠還有一段距離。她再低頭往下瞧了一眼,立刻移開視線。
真是不上不下了!
“二爺。”月牙兒最先看見陸玹。
春桃和春柳立刻收了笑,畢恭畢敬地行禮。
木梯上的紀雲栀頓時呆住,提着燈籠的手一抖,大紅燈籠差點脫手,她急急忙忙握緊,身子栽歪了一下,差點從木梯上跌下去。
人重新扶穩,臉卻已經吓得慘白。
陸玹大步朝她走過去,踏上木梯。他停在紀雲栀所踩的下一級,手掌撐在她的後腰,道:“上。”
撐在後腰的手寬大又溫暖,帶着莫名的安全感。僵在木梯這一級許久的紀雲栀終于擡步,再往上踏去。
她連踏三級,每踏一級,陸玹在她身後跟上一級,始終立在她下一級,手掌護在她身後。
紀雲栀仰起臉,望着粗壯的枝幹。她能把紅燈籠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