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陸玹瞥了一眼手裡的聖旨。
倘若真是邊地緊急軍情,他一定立馬出征片刻不耽擱。然而蓑州匪寇算什麼緊急軍情?恐怕隻是一夥小賊,甚至存不存在都未必。更何況各司其職,蓑州匪寇從不是他的職權範圍内。
聖上這是兩邊都要遞個台階。允了他懲罰趙寶荷,同時也允了明麗長公主這荒誕的出氣。
“青山。”陸玹沉聲開口,“立刻召集将士,重整戎裝,列陣以待,兩個時辰後出發!”
“是!”青山領命。明明穿着赴宴的華服,可是頃刻間仿佛铠甲在身,領了軍令立刻去辦。
衆人品出些别的意味來,悄悄目光交流。
宣旨的李公公怔了怔,“晟王,陛……”
陸玹冷聲打斷他的話:“時值年底,軍中将士已有不少告假歸家。李公公是讓本王現在挨家挨戶把他們揪回來?”
“不敢不敢……”李公公彎着腰向後退了半步,他卻在心裡嘀咕:軍隊不是還沒開始放年假嗎……
陸玹轉過身,大步朝婚房走去。
紀雲栀立在門口,杏眼微微瞪圓,頗為意外地望着他。待陸玹走到近處,她才回過神,倉促收回視線,垂下眼睑。
陸玹的視線落過來,望着紀雲栀,卻是對喜娘道:“婚儀繼續。”
喜娘回過神,立馬喜聲高揚一句“好哩”,而後攙扶着紀雲栀回到房中。
婚房貼着巨大囍字的房門關合,隔絕了外面的衆人打量的目光。
“有趣。”謝臨樂得合不攏嘴,“有人還不得氣死。”
太子謝琦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人群裡的趙寶荷狠狠跺了跺腳。她今日過來忍受着别人異樣的目光,還不是為了最後出一口氣?沒想到……
她氣憤地轉身,看見溫岫幽幽立在角落。
她沒好氣地走過去沖溫岫嚷:“哼,你在京中苦苦等着陸玹。如今人回來了,連見都沒見你吧?啧。”
溫岫生得端莊秀麗,她輕輕擡眸望向趙寶荷,關切地問:“縣……寶荷妹妹身上的鞭傷可都好了?”
趙寶荷臉色大變,氣得就要伸手揮巴掌,身後的婢女趕忙攔住她。
溫岫柔和一笑,轉身離去,往人多的宴席去。
趙寶荷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不想再在陸家待着了,也沒支會母親,自己氣呼呼地走了。
陸善靜站在遠處偷偷觀察着趙寶荷這邊。身為主人,她當然不願意府裡出亂子,看着麻煩精走了,她松了口氣,這才去招待别的女客。
她詢問身邊的丫鬟:“怎麼不見三哥?前面好些賓客等着他招待呢。”
小丫鬟面露愁容:“三爺酩酊大醉被家丁攙回去,四爺在前面招待呢。”
陸善靜嫌棄地罵親哥哥:“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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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的房門一關,将意外關在門外,隻有一室的大紅色。
陸玹将聖旨随手放在桌上,朝婚床走去,在紀雲栀身邊坐下。
喜娘念了長長的喜詞,從丫鬟手中接過兩盞貼着囍字的酒樽,分别遞給新郎新娘。
紀雲栀微側過身,膝蓋觸上陸玹的腿。她壓下想後退的沖動,裝作若無其事,擡起酒樽。
手臂相環,二人逐漸相貼,卻飲杯中酒。
這是陸玹今晚喝的一口真酒。
紀雲栀第一次喝酒,辛辣入喉,頓時将她嗆着了。她強撐了不咳,臉卻憋得通紅。
陸玹掃了一眼她憋紅的臉,将空酒樽從她手中拿走,一并遞給言溪。
喜娘半跪在一對新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各剪去一縷發,打一個結收進一個漆紅的錦盒裡,仔細上了鎖。
喜娘笑盈盈地将錦盒放進紀雲栀手裡,笑道:“二奶奶收好了。”
紀雲栀輕輕點頭,不自覺地雙手攥緊錦盒。
至此,婚儀完完整整地結束了。
哦不,還有最後一步,洞房。
紀雲栀不知道若是兩情相悅的有情人大婚時是什麼情景,她對今日的印象隻有——慌亂。明明她表現得很好,沒有出一絲纰漏,可她心裡一直是亂着的。
喜娘又說了一籮筐的賀喜詞,而後退出去。紀雲栀被言溪和春柳帶去浴室,沐浴換衣。
春柳湊到紀雲栀耳畔,小聲詢問:“二奶奶是緊張嗎?”
“沒有啊。”紀雲栀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豔麗的妝被卸盡,露出一張出水芙蓉的嬌靥。複雜的嫁衣也褪去,換上一套輕薄的紅紗寝衣。
紀雲栀硬着頭皮回到寝屋。
陸玹仍坐在床邊,他擡眼,在紀雲栀的臉頰上多看了一眼,揮了揮手,讓婢女們盡數退下。
紀雲栀心下狐疑他不去沐浴嗎?那一會兒……是不是太不講究了?
她輕輕抿唇,沒問出來。
她小步挪着朝床榻走去,在床邊坐下。她低垂着眉眼,沒有看坐在身邊的陸玹,可是她感覺得到陸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