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劉應雄整了整衣冠,托着朝笏,恭敬地向皇上一禮:“陛下,臣有本要奏。鴻胪寺李瀚猙縱容刁婦崔窈娘,令其在西市所開學社仗勢欺人,假報巡防營,擾亂治安。此等行為,實在有損朝廷官員的形象,懇請陛下嚴懲!”
“哦?”大殿之上九五之尊開了口。
“臣已多方查證,此事證據确鑿。那刁婦學社門前,衆目睽睽,是人皆可作證。李瀚猙偏袒于她,阻攔百姓尋找失蹤親人,行為甚是蠻橫,全然不顧百姓疾苦。此等行徑,何以配得上‘端方君子’一說!我實在替李大人汗顔!” 劉尚書言之鑿鑿,隻是這“李大人”究竟指代的是誰,可不好置評。
“李大人”之一的李勇毅一聽便暗道糟糕,千叮咛萬囑咐,還是被人鑽了空子。但他浸/淫官場多年,深知自己不能貿然開口。輕咳了一聲。
刑部侍郎林大人站了出來,林大人一向敬重李勇毅,唯李勇毅馬首是瞻,在如此懸緊關頭,沒道理不站出來。
“陛下,臣以為此事尚有諸多疑點。李瀚猙向來正直,斷不會做出仗勢欺人之事。那所謂的欺壓百姓,極有可能是有人蓄意安排,目的就是為了陷害李大人。還望陛下明察。” 刑部侍郎林大人分析道。
吏部又有人跳了出來:“哼,證據确鑿,豈容抵賴?李瀚猙分明就是與刁婦勾結,仗着權勢為學社撐腰,全然不顧朝廷法度。林大人這麼說,便是懷疑我吏部監察不堪實?”
禮部員外郎自然是落井下石,語言倒是修辭了一番:“陛下,臣也認為李瀚猙此舉不妥。崔窈娘所辦學社,本就疑點重重,未經過正規程序報備。失了學員蹤迹,不說配合調查,反而一味袒護,實在于禮不合。”
工部主事趙大人:“陛下,臣覺得此事不能僅憑一面之詞。李大人恰巧路過,維護治安,本是一片好心。那些鬧事之人無憑無據,強行闖學社,若不加以阻攔,倒是失了人心。”
一時間,争論不休,禦史台禦史郭大人站了出來。郭大人向來剛正不阿,以直言敢谏著稱。
“陛下,臣以為此事需慎重考量。一則,李瀚猙若确有維護治安之心,其行為或許情有可原;二則,崔窈娘所辦學社未報備一事也不能忽視。當務之急,應先徹查學社是否存在問題,再論李瀚猙之責。”
翰林院學士孫大人起頭跟上看法:“陛下,臣以為李瀚猙大人之舉雖有争議,但不可否認初心是保護無辜之人。且崔窈娘辦學社,若能規範管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責令其盡快補辦報備手續,以正視聽。”
而鴻胪寺卿倒是不護短:“陛下,臣認為李瀚猙行為已嚴重違反朝廷法度。無論其動機如何,都應予以嚴懲,以儆效尤。否則,日後他人效仿,朝廷威嚴何在?”他說是如此說,但誰人不知他去到何處都要帶着李瀚猙同行,這話不信也罷。
威嚴的皇上被他們吵得頭疼:“瀚猙愛卿可在?”
“臣在。”
“你可有話要辯解?”
李瀚猙站出來,倒是絲毫不見慌張,不卑不亢地說道:“陛下,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刁民故意尋釁滋事,臣隻是為了維護治安,并無過錯。依臣當日所見,多人無端就要強行闖入學社,若任由他們胡來,學社内衆多無辜娘子恐會受到傷害。臣迫不得已為之,皆是出于公心,絕非如他人所言仗勢欺人。再則,臣早已報案,巡防營到後,臣再無行動,何談縱容刁婦一說?”
他睨了眼周圍澆油點火的大臣,又說道:“崔窈娘辦學社是為了讓那些無着落的女子謀出路,教授她們制履手藝,讓她們有一技之長,此乃善舉。若因此而被污蔑,實在不公。”
吏部尚書未等他話音落下,急于貶斥:“陛下,李瀚猙所言不可信!那刁婦辦學社,至今仍未查明失蹤之人。李瀚猙與她關系匪淺,難免讓人懷疑其動機不純。”
刑部侍郎林大人:“劉大人勿要信口雌黃!崔窈娘辦學社,西市經商之人有目共睹,确實是在幫助那些女子。李大人維護學社,也是出于正義之心,豈能被無端指責?”
“即便崔窈娘辦學社是出于好心,但李瀚猙行為也有失妥當。他當街阻攔百姓,據說還見了血,這不是仗勢欺人又是什麼?”
“那是崔窈娘的血!”李瀚猙終是失了分寸。
李勇毅一聲歎息。這話一出,皇上還有幾分能相信李瀚猙是為了維護西市治安,才動的手?
吏部尚書心滿意足的跟王之章對視一笑。
皇帝揮了揮手,宣布退朝,卻把李勇毅單獨留了下來。
不在平日談事的側廳,而是在禦書房中召見他,李勇毅一時沉靜而壓抑。
“李愛卿,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李勇毅不敢不答,謹慎地撿了詞語湊出話來:“陛下,犬子瀚猙是您一路看到大的,此次之事,是微臣沒将他看顧好。學社未報備,也确有不妥之處。臣回去後,定當嚴加管教,同時也會懇請禮部,讓崔窈娘盡快補辦報備手續。”
好一番伏小做低,又好一番拉扯禮部。
“此事朕也需權衡利弊。朕自幼與你一道習字練功,你需明白朕在朝堂之上的難處。”
李勇毅連忙表了忠心:“陛下聖明,臣定當為陛下分憂。”
“既是如此,那......朕有一憂心之事。”
李勇毅退出禦書房時,已近晌午。為他卷簾的太監瞧着他滿臉凝重,硬是不敢勸慰一二。
聖旨也跟着他一道去了鴻胪寺,由他親自宣讀——李瀚猙調任安西都護府任職長史,負責關内關外的文書和接待事務。